對於一名經驗豐富的船長來說,找船——尤其是找本來就屬於自己的船——簡直是信手拈來。
隻要站在礁石上,觀察一下今天的風向和漲潮的時間,再看看海平麵上空遊蕩著的成群結隊的海鷗,就能迅速定位當天在港口出發的船隻。
愛德華·肯威非常焦慮。他現在的心情就像孩子從巢穴裡掉出來的鳥媽媽,既忐忑又慌張。他的寒鴉號,失而複得之後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被那個危險的人物偷走了……
肯威回想起上一次讓賽拉駕船之後出現的慘案,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寒鴉號是最完美的船隻,也是他永遠的夥伴。以前他帶著她冒著炮火打軍艦炸要塞的時候,從沒擔心過寒鴉號的安危,因為他對自己,以及對寒鴉號都非常自信——有什麼困難都會過去的,患得患失的膽小鬼當不了船長。
現在,肯威船長想收回這句話:他的確是個患得患失的膽小鬼。一想到那個女人正在自己的船上,他的心情就格外沉重。
出於這種複雜的心境,肯威一路上都在保持沉默。他以前出海時也不愛說話,但今天,那種壓抑的情緒讓阿德瓦勒都退避三舍。就在大家都各懷心思坐立不安時,在船尾拿著望遠鏡的奇德大喊:“找到了!”
肯威立刻鬆開船舵,飛一樣地跑了過去。在遠方的視野中,他的寒鴉號正靜靜佇立在海平麵上。看上去安然無恙。
“看吧,我就說你太緊張了。”奇德鬆了口氣,“她沒有開船的經驗,跑不了多遠的,今天又沒什麼大風……”
愛德華依舊沒有放鬆心情。他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寒鴉號,隻有親自站上她的甲板,再把那個該死的小偷繩之以法,他才能勉強消解心頭的憤怒。
奇德看著肯威的表情,慢悠悠地安慰他:“抓到了也彆太過分,和孩子要平等交流,賽拉或許也有苦衷……”
“她不是孩子,我也不是她爸爸,彆再說這種話了。”肯威的臉龐比礁石還硬,“……奇德——‘瑪麗’,賽拉比你想象中危險,我勸你不要把她當成什麼可愛的小姑娘。”
“得了吧。”化名為詹姆斯·奇德的瑪麗說道,“再危險能有我們這些海盜危險?”
“海盜有海盜的規矩,哪怕是黑胡子那種人也有自己的底線。”
愛德華·肯威想起在荒島上,賽拉建議他吃人時的眼神——他有點後悔把她帶回來了。
“而她,沒有規矩也沒有底線……她和之前不一樣了。”
隨著船隻靠近,命途多舛的寒鴉號徹底徹底進入眾人的視野。一時之間,大家都沒有說話。奇德瞪大眼睛,手上的望遠鏡掉了下去,在甲板上骨碌碌地滾了老遠。
寒鴉號的確四平八穩地停著——停在樹林掩映的陸地上,離海岸線起碼有兩百碼。看到沙灘上重物碾過後摧枯拉朽的痕跡,還有散落在四處的木頭碎屑,奇德已經能想象到寒鴉號造價不菲的底盤是怎一副慘狀了。
“……”
肯威終於不再保持沉默。一時之間,整片海域都升騰起船長那永不熄滅的怒火。
“那個……該死的兔崽子——!我要吊死她!!”
*
原來如此。
賽拉渾身濕漉漉的,抱膝坐在簡陋的木筏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怪不得“不要開車”……
彼得·帕克和賽拉的狀態一樣。他正在賣力劃船,反正有的是力氣——而且絕不能讓賽拉·肯威再接近這些東西了。
兩人在寬闊的大海上相對無言。今天的海麵格外平靜,就連那種深淵一般的墨藍色也藍得特彆好看。陰晴不定的海此刻心情一定很好,即使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小木筏都可以行駛出乘風破浪的感覺,毫無翻船的可能。這顯得賽拉駕船時出現的意外更加匪夷所思了。
帕克的天性就不適應沉默,他看著背對著自己的賽拉,覺得她的背影有點落寞,決定活躍一下氣氛:“嘿,你想聽聽我加入兄弟會的故事嗎?”
“不想聽。”
“好,那我說了——”
賽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能來得及阻止帕克滔滔不絕的表達欲。
“我上高中的時候是個書呆子,你應該見過我這種人,戴特彆厚的眼鏡,穿著萬年不變的襯衫,隻會在物理課上舉手說話,放學的時候總是被橄欖球隊隊長鎖在廁所裡……”
帕克說著說著有些感慨:“哎……那時候我膽子真小,在學校裡都是貼著牆根走路的,大概誰都能欺負我。”
“你要是反抗,隻會挨更多打。”賽拉冷漠地評價,“躲起來是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