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華容閉了閉眼,不願再看。
出了門,卻控製不住。
“她竟然,竟然讓我出去,這是我的正房……”
江華容氣得顫抖,被孫媽媽半拖半拽著才回了房,一進門,她隨手抓起博古架上的花瓶便要摔下去。
花瓶已經高高的舉起,孫嬤嬤慌忙抱住她的手臂:“娘子不可!郎君還在隔壁,恐叫他聽見,您再忍一忍。”
忍,又是忍。
江華容恨的咬牙切齒,又不敢真的鬨出動靜。
花瓶生生被奪下,她眼淚卻直接掉了下來:“嬤嬤,她、她怎麼敢這麼對我,她必定是存心的,就是要讓我難堪,竟然在我的房裡將我逐了出去,她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長姐?”
“娘子息怒,依老奴看倒是未必。”孫媽媽仔細琢磨了一番,“小娘子也是逼不得已,那種情況確然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怎的沒有,郎君不過是一時錯認罷了,她若是不開口,說不準郎君下一刻便會認出我來。”江華容憤懣不解。
“可娘子,郎君萬一沒有呢?”孫媽媽提醒道,“咱們賭不起啊。”
江華容一噎,她何嘗不明白,她說這些不過是給自己的委屈找個出氣的人罷了。
“可嬤嬤,我怕呀,雖說是醉酒,可白日見了那麼多回郎君竟然沒認出我來,反倒把江晚吟當成了他的妻……”江華容根本無法回想剛剛的一幕,一想起來心口便抽抽的痛,“他是不是心裡根本就沒我,也不把我白日的陪伴放在眼裡?”
“娘子哪裡的話,郎君不過是醉酒頭昏了而已。”孫媽媽安慰道,“晚上連燈都不開,又無甚言語,他同小娘子根本不熟悉,哪裡比的上您。”
江晚吟卻仍是不能釋懷,更不敢想他們現在在做什麼,她掩著麵,心力交瘁:“我真的後悔了,嬤嬤,我也知錯了,我當真受不住了,無論用什麼法子,這幾日你一定要幫我見到淨空法師,趁早把身子治好,絕不能再錯下去。”
孫媽媽瞧著她的模樣也實在可憐,連聲:“娘子放心,到時候您隻需推說是去佛寺上香便好,正巧這幾日老太太正病著,您借口去替她祈福,然後順便去找淨空法師,定不會有人瞧出來。”
孫媽媽又安撫了好一通,江華容方暫時平息下來。
但實際上,江晚吟倒並沒有像江華容想的那般。
長姐走後沒多久,陸縉醉酒過度,尚未被扶到裡間,便直接在外間睡過去了。
江晚吟不願驚醒他,便由著他這樣睡在外間,又叫人煮了解酒湯來。
上弦月斜斜的照著,等他睡熟了,她才叫人把陸縉扶回去。
陸縉大約是真累了,儘管十分小心,女使將他放下時,後背與床鋪之間仍是不輕不重地響了一聲。
但他卻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
眉頭還是緊蹙的,仿佛夢裡也有化不開的愁。
不知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竟被折磨成這樣。
江晚吟直覺和今晚有關,愈發愧疚。
也對,像姐夫這樣的正人君子,若是知道真相,定會生怒吧。
她用指尖捋了捋,怎麼也撫不平,輕輕歎息了一聲,才轉身離開,又讓人上了醒酒的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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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湖邊那晚之後,陸縉酒後難得睡了個整覺。
然酒後記憶卻斷了層,醒來後,他的記憶還停留同時看見妻子和妻妹的時候。
她們相貌相仿,身形也相仿。
陸縉忽地生出一個懷疑,醉酒的時候,照顧他的,到底是誰?
陸縉試著回想,眼底卻暗沉沉的,隻記得那女子似乎替他揉著眉心,動作十分溫柔,又替他擦了額,送了解酒湯來。
按了按眉心,陸縉側身一瞥,又看見黃花梨的妝台上背坐著一個窈窕的身影,因未點燈,看的並不分明。
這又是誰?
陸縉盯著那道背影目光沉沉,掀開了帳子,起了身一步步過去。
仿佛聽到了動靜,那背對的人緩緩回頭,陸縉垂在身側的手也微蜷著。
下頜,鼻尖,側臉……那張臉完全露了出來。
是江氏。
江華容一回頭,溫婉地衝他笑:“郎君,天還早,怎麼不多睡會兒?”
陸縉眼目光倏地停住,盯著妻子那張臉,的確是慶幸的,慶幸自己沒有逾矩,更沒有認錯人,腦中的荒唐猜想也轉瞬即逝。
沉吟片刻,卻還是問道:“昨晚,你妹妹是不是來過?”
“她是來過,原是扭了腳,我燉了補湯給她,很快便走了,怎麼了?”
江華容這一夜早已想好了說辭。
“什麼時候走的?”陸縉又問。
“戌時便離開了。”江華容答道。
戌時尚早,陸縉按了下眉心,隱約回想起昨晚妻子似乎的確叫了妻妹下去。
那後來照顧他醉酒的人應當,也隻會是妻子了。
他更不可能認錯人。
“無事。”
陸縉轉了轉手上的扳指,指骨用力一收,壓下滿腦子的妄念。
一定是近來天太燥了,他心氣浮躁,有空該去佛寺走一趟,靜一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