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陸縉壓了壓眼皮,全部攬下,“是我的錯。”
“既如此,你也該放下了。父子之間哪有隔夜的仇,不過是拌嘴,並不是什麼深仇大恨。”長公主心思不重,見兒子一心認下,也不疑有他,隻是想想又有些可惜。
“罷了,我也是為著你考慮,你執意不肯納妾,我也不好再勸。正巧那小娘子好雖好,唯獨有一樣,身份同你有些齟齬,我一貫不在意這些,但傳入旁人耳朵裡,說出去恐怕不好聽。”
身份齟齬?
陸縉意識到不對:“母親說的是誰?”
長公主難得見他起了興趣,伸手指了指窗外的水榭:“喏,就是那個,打眼看過去最亮眼的。”
陸縉已有了猜想,隨著母親的手勢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妻妹。
母親一直以來要替他納的,竟是妻妹。
原來他一邊強行壓抑,一邊又早已拒絕。
未免太荒唐。
長公主看出了兒子的遲疑,試探著又問:“你也覺得好?我覺著也不錯,這姑娘水靈靈的,格外招人喜歡,你若是心儀不妨便帶在身邊。”
的確如母親所說,妻妹生的極好,身姿嫋娜,亭亭玉立,正拿了一個網兜去撲蝴蝶,兩指捏著粉蝶的蝶翼,笑的明媚動人。
隔了再多時日,仍是能隨時勾起他的貪念。
陸縉眼底又暗了三分。
他知道,他隻要一句話,輕易便可決定妻妹的一生。
他要她做妾,她不管願不願,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父親若是得知,恐怕也會雙手將人送上。
但做妾未免太委屈妻妹。
且他的妻等了他兩年,亦是沒什麼過錯。
還是放過她吧。
她本無錯,錯的是他。
他不能因為莫須有的貪念同時毀了兩個人。
連日來瘋狂滋長,蓄意叫囂的惡念在想通的這一瞬,儘數被壓了下去。
陸縉克製地收回了眼神,聲音淡的聽不出情緒:“還是個孩子,母親不必操勞了,隻關切好自己兒子便可放心了。”
長公主見他當真沒任何心思,這才徹底打消了念頭:“你既實在不願納妾,那便好好同你的妻親近親近,子嗣為重,否則你祖母也會替你張羅。”
“兒子知道了。”
陸縉沉默地答應下來,又同她用膳。
等用完膳,陸縉一轉身,卻又回了前院。
“這孩子,不該啊……”
長公主擱了碗筷。望著兒子的背影,沉思了許久也捉摸不透。
這個年紀,實在不該如此清心寡欲。
如此下去,恐怕他去赴任了,後院也無動靜。
這一去又不知該多久,更不知他父親還能不能等到。
長公主雖嘴上不說,但心裡一直想著讓他們父子和好。
她想著,陸縉雖自小沉穩,但年紀到底不大,難免逞意氣之爭,不肯低頭,且陸驥也是一個倔的,兩個人一個脾氣,這些年全靠她從中調解,才勉強維持下去。
興許,等二郎有了孩子,便會懂的他父親吧……·
長公主幽幽歎了口氣,想了想便吩咐了小廚房給他送些大補的補湯去,幫他們夫妻親近一些。
***
與母親猜測的相反,陸縉這些日子正是火氣太盛,才刻意避開披香院。
對於母親送來的補湯,他一聞,便知道裡麵加了東西。
自然更不會喝,隻吩咐女使每晚避開人悄悄倒了。
江晚吟這幾日也在喝補湯。
江華容雖不喜這個庶妹,但她身子尚未治好,淨空法師又並不好見,仍是得倚靠江晚吟,這點小恩小惠不過是從指縫裡漏出去,因此還是吩咐了小廚房每晚給江晚吟送補湯,讓她儘快養好腳傷。
江晚吟雖住在水雲間,但名義上歸屬於披香院,於是每日小廚房便要同時做兩份給披香院的湯。
給江晚吟送湯的女使是江華容貼身伺候的,並不十分儘心,見小廚房先做出了一份,便以為是給江晚吟,提了便走。
膳房的人見來人是正頭夫人身邊的女使,自然也不會攔,隻當是夫人體貼,自己送給郎君。
於是這一晚,兩份湯好巧不巧的送錯了。
陸縉一貫敏銳,女使送來之後,他本是想讓女使直接倒了,一走近卻並未聞到草藥氣息,覺出些許奇怪。
母親一向是個聽風就是雨的性子,沒道理這種湯隻送一日。
於是陸縉隨口問了一句女使:“這湯同昨日的不同,是否拿錯了?”
那女使亦是覺得有些奇怪,想了想如實地道:“小廚房晚上熬了兩份湯,我去時,有一個食盒已經被提走了,那總管便將這一份給了我,說是披香院的。”
“兩份?”陸縉眉頭一皺,確定這湯是拿錯了,“另一份是給誰的?”
女使仔細想了想:“仿佛是……水雲間,江小娘子扭傷了腳,夫人也吩咐了每晚給她也送一份補湯。”
一聽是給妻妹,陸縉額角突突直跳。
“什麼時辰拿走的?”他問。
“大約得有半個時辰了。”女使思索道。
半個時辰,陸縉望了望外麵的天色,這個時候,妻妹恐怕該喝完了。
可這湯,她喝不得。
隻因母親給他送的湯,除了補身子,更重要的是,加了一味催情的草藥。
也正是因此,他才讓人每晚倒了。
這點藥對他一個男子來說不過是個引子,但對江晚吟那樣的身板,卻是抵擋不住。
且她尚未出閣,若是當真喝完了……
陸縉皺了皺眉,前所未有的頭疼。
他已避了數日,這個時候,明知自己不該去。
站了片刻,他連氅衣都未拿,還是推了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