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沈婕妤點點頭,又壓低聲音解釋般道,“這陣子為著蜀中與江南西道賑災之事,陛下大刀闊斧,革職查辦朝中一批大臣,其中有謝寶林的父親。她方才是向我求情,讓我幫一幫她,可我一個弱女子焉能有法子?因而才叫雲婕妤瞧見那樣的一幕,也是讓雲婕妤見笑了。”
沈文茵的父親乃是大理寺少卿。
或因如此,謝寶林才會慌不擇路跑來哀求沈文茵幫忙。
雲鶯記得前世謝寶林一直不怎麼得皇帝寵愛。
但被徹底冷待其實與她那在戶部任職的父親牽扯進一樁貪墨案有關。
隻是……
這一樁事情不該出現得這麼早才對。
心下縱諸般想法,雲鶯麵上平靜看向沈文茵。她微微一笑:“我今日雖路過此地,但不曾見謝寶林,隻與沈婕妤隨便閒談過幾句罷了。”
半晌,雲鶯和沈文茵分開,依舊帶著碧梧去往藏書閣。
沉默之中心裡的想法卻沒有斷過。
也並沒有想太多彆的。
不過剛剛得知謝寶林父親出事,又憶起之前出現在清竹閣的青蛇,這兩樁皆是前世切切實實發生過的事情。
即便發生的時間、因由或與前世不同,但總歸一樣切實發生了。
她難免覺得,自己年紀輕輕病逝這一樁或也不會更改。
哪怕這輩子是白白撿來的,且之前已經想過會是這般,可如今多確認一分仍舊多一分歎息:這可當真是人生苦短。
悵惘的情緒卻沒有困擾雲鶯太久。當走到藏書閣外,她內心最初的那些想法變得更加堅定。不必重走那條荊棘舊路,便這般悠閒度日,起碼圖個舒服自在。
於是雲鶯高高興興從藏書閣挑了許多感興趣的書命宮人送去清竹閣。
話本傳奇的故事精彩,話本外六宮妃嬪間的戲也精彩。
甚好。
借由能聽見周圍人心聲這個機緣,借著蜀中與江南西道賑災所暴露出的問題,趙崇雷厲風行處置過一批禍國殃民的朝臣,心中甚為快意。交辦下去諸多事宜,他步入勤政殿的側間小憩,抬眸瞧見被擺放在博古架上的琉璃小酒壇。
這些時日忙於整治朝綱而被忽略的一些事被勾起記憶。
趙崇在躺椅上躺下來,他想起雲鶯,盯著琉璃小酒壇良久,手指輕敲躺椅扶手,心下有了定斷。
皇帝已一陣子沒有來後宮,而晨早朝暉殿發生過那麼一樁事情,德妃又在賢妃以及六宮妃嬪們麵前鬨了個沒臉,就在眾人猜測皇帝今天夜裡會不會去德妃的瓊華殿時,皇帝卻翻了呂嬪的牌子。
雲鶯得知這消息後什麼想法也沒有。
放在彆的時候,她大約會有興致看一場戲,偏她傍晚月事突然來了,身上實在不怎麼舒服。
用過晚膳,吃得兩粒往日止疼用的藥丸,又在碧梧和碧柳的服侍下洗漱梳洗過,雲鶯早早在床榻上躺下來了。她提前吩咐碧柳灌了個湯婆子,躺下以後便把那湯婆子抱在懷裡不撒手。
身上一陣陣的不舒服讓雲鶯無心做彆的事情。
她抱著湯婆子慢慢眯上一覺,醒來後從碧梧口中聽說呂淑清被皇帝下旨從正四品的嬪降為正六品的寶林。
“娘子,據說陛下離開望春樓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
“呂嬪這是做了什麼惹得陛下不快,抑或與晨早朝暉殿的事有關?”
碧梧皺著眉,沒有想明白這裡麵的彎彎繞繞。
依舊躺在床榻上的雲鶯睡眼惺忪,隻懶懶道:“你若是好奇,明日再看看能不能打聽到彆的消息便是。”
“娘子說得極是,也不在這一晚。”
碧梧鬆開眉頭應下雲鶯的話,又問,“娘子可舒服了些?”
雲鶯正欲開口,碧柳疾步進來說禦輦正往清竹閣來了。
皇帝不一會便要駕到。
碧梧一驚,連忙和碧柳一起扶著雲鶯起身,急急忙忙為雲鶯梳妝更衣。時間太過緊迫,發髻隻能簡單梳理,保證雲鶯不會禦前失儀。待碧梧和碧柳為雲鶯梳妝完畢,皇帝已經到清竹閣外,她們又趕忙扶雲鶯從裡間出來迎到廊下。
但被迫從床榻上爬起來的雲鶯很不痛快。
尤其折騰一場,小腹勉強才壓下去的難受重新湧上來。
忍著難受、壓著脾氣,雲鶯垂首,向靠近的明黃身影福身行禮:“嬪妾見過陛下,陛下萬福。”
“愛妃免禮。”大步行至廊下的趙崇扶起雲鶯,轉而握住她的手掌。
這一握便發現雲鶯的手掌溫暖得過分,手心卻有虛汗。再去看她臉色,見她嘴唇發白,臉色也不太好,趙崇眉頭緊擰:“愛妃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又沉聲吩咐夏江立刻派人去請太醫。
“是老毛病了,陛下無須請太醫前來。”雲鶯忍著疼勉強開口。
趙崇道:“老毛病更要上心,愛妃不可任性,還是讓太醫看一看為好。”
小腹抽痛的雲鶯不想再說什麼。
但心下逐漸暴躁不耐煩,更是遷怒皇帝身上。
【來月事而已,為何如此囉嗦?】
【少說兩句讓我趕緊回去躺著就謝主隆恩了!】
趙崇:“……”
“朕先抱你回床上躺著。”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的趙崇覷一眼雲鶯轉瞬慘白的臉,沒計較她的放肆,一麵說一麵將她橫抱起來大步走進清竹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