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出現,德妃心下惶惶,不知所措,馮采女更嚇得慘白的一張臉直接跪伏在地。
而雲鶯微訝之餘心弦稍鬆,知自己躲過一劫。
有碧梧和碧柳擋在麵前,德妃雖已下令,但宮人尚未近她的身。
雲鶯麵色如常,鎮靜朝著趙崇福身行禮:“嬪妾見過陛下,陛下萬福。”
趙崇耳邊聽著德妃與馮采女慌亂不堪的心聲,視線掃過地上那支斷成兩截的琉璃簪,眼眸微眯。他沒有理會這兩個人,隻是伸手虛扶雲鶯起身:“愛妃免禮。”
“謝陛下。”
雲鶯順勢站起身,眼簾低垂,等著皇帝開口。
趙崇目光落在雲鶯的身上。
他知她麵上平靜,心下也不慌不忙,相比她的鎮定,她身邊那兩個大宮女情緒要激動得多。
“天色不早了,愛妃早些回去安置吧。”
凝視雲鶯數息時間,趙崇淡淡說著,讓雲鶯先行離開。
維持行禮姿勢的德妃一怔。
她有些不確定,又不禁生出幾分期盼,盼皇帝不曾聽見她的那些話,盼皇帝寬恕她,輕輕揭過。
其實在皇帝出現之後,近乎電光石火之間,她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
這陣子,人人避讓她、事事皆在她一念之間的感覺太過痛快,叫她不覺沉醉,也沉迷其中。
一時便忘了小心謹慎。
若不是挑在這麼個地方堵雲鶯,也不至於……
馮采女瑟瑟發抖,腦袋仍一片空白。
碧梧和碧柳則因趙崇似乎對方才發生的事不聞不問而錯愕不已。
隻是對方是皇帝。
她們不敢生出抱怨之心,但越發替自家娘子感到委屈。
“是。”
雲鶯聽言心下卻不做他想,與趙崇福一福身說,“嬪妾告退。”
很快雲鶯帶著碧梧和碧柳離開。
直到走遠了,兩個大宮女麵上才敢露出點不平之色來。
“娘子……”
碧梧想要問皇帝為什麼這般態度,可事情涉及天子,終究遲疑難言。
雲鶯知道她和碧柳的心思。
這是覺得皇帝看樣子像會隨隨便便放過德妃,叫她白白受委屈。
但她不這麼認為。
以皇帝脾性,是斷斷不能容忍德妃在後宮肆意妄為的。
對於方才那樣的情況來說,眼瞧德妃執意刁難她,少不得要逼她在那跪到天黑,現下好歹不必吃這份苦頭。碧梧和碧柳站出來護她,德妃同樣不會放過她們。是以皇帝讓她先行離開,雲鶯沒有任何不滿,而皇帝究竟什麼打算也不在這一刻強行下結論。
即便皇帝當真打算容忍德妃這般囂張肆意的行徑,她又能如何?
抑或該說這正是她前一世努力往上爬的原因。
古往今來,深宮之中的女子最大倚仗無不是帝王寵愛。
何曾有道理可言?
“不必多想,我們回清竹閣便是。”
雲鶯輕聲對碧梧和碧柳道,她們也忍下心思,小心警醒護雲鶯回去。
留在原地的趙崇麵沉似水。
久久沒有等來半句詰問的德妃小心翼翼抬眸去看他,想要從他的神色中尋得端倪,窺探他心思。
卻在德妃抬眸的刹那,皇帝瞥向跪在地上的馮湄:“你是哪宮的?”
馮湄戰戰兢兢,不敢不答:“回、回陛下的話,嬪妾馮氏,是毓秀宮芙蓉閣的采女。”
皇帝冷笑,一張臉愈發陰沉得像要滴下水來。
“夏江,傳朕旨意,采女馮氏濫言多口,鼓唇弄舌,挑撥是非,不堪采女之位,今降其為末等更衣,打入冷宮。”他語氣淡淡冷聲說著,末了添上一句,“從今往後,朕不想再看見這個人。”
馮采女大駭。
不等她開口為自己求饒,大太監夏江已即刻令兩名大力太監上前捂住她的嘴,將她拖下去。
德妃心底生出的那點兒希冀也頃刻碎裂。
張一張嘴想在皇帝麵前為自己辯解,竟不知該說什麼。
她一顆心沉沉落下去,仿佛落入無底的萬丈深淵,浸入不見天日的寒潭。
分明是夏日,她又覺渾身冷得厲害。
德妃眼中滿是驚惶與不安。
待到她艱難從混亂的思緒中尋回一絲冷靜,一抬頭卻隻望見皇帝大步離去的高大背影。
沒有隻言片語,沒有說罰與不罰,隻是將她晾在這裡。
德妃怔怔看著趙崇遠去,直至他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許久才緩緩回神,卻四肢癱軟跌坐於地。
“娘娘!”
大宮女霜紅驚呼一聲,上前去扶起德妃。
“陛下……這是何意……”
德妃神情恍惚,好半晌方喃喃出聲。
雲鶯回到清竹閣不多時便得知馮湄被打入冷宮的消息。
碧梧和碧柳對視一眼,又齊齊去看雲鶯,少傾,碧梧斟酌著道:“娘子,德妃娘娘她……”
被迫在外麵折騰一圈終於回清竹閣的雲鶯懶怠斜倚在美人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