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手支頤,輕輕打了個哈欠:“今兒晚膳吃什麼?”
前世馮湄沾上德妃被亂棍打死。
這一次她沾上德妃,被皇帝打入冷宮,往後等著她的也隻會是無儘的淒苦了,甚至說不出哪一種結局更悲慘。
而後宮永遠都不缺結局悲慘的女人。
見雲鶯有些靜觀其變的意思,碧梧和碧柳便把滿腹疑惑收起來。
碧柳道:“娘子今兒午膳說起想吃小餛飩,奴婢這便去小廚房看一看他們準備得如何了。”
雲鶯點點頭。
碧梧沉默中替她又倒了一杯茶水,終是問:“娘子當真不覺得委屈嗎?”
馮湄被降為末等更衣、打入冷宮的消息也傳到其他妃嬪的耳中,卻無人為她可惜。這些日子馮湄沒有少在德妃身邊上躥下跳攛掇生事,連帶著在顧美人、謝寶林等人麵前趾高氣昂,仿佛協理六宮的權力有她的份一般。眾人麵上未必多言,背地裡卻沒有少嘲諷,如今她被罰,眾人更樂見其成。
這消息卻未傳到賢妃的朝暉殿。
因為在賢妃得到消息之前,皇帝已經出現在朝暉殿了。
“臣妾見過陛下,陛下萬福。”
皇帝駕到,賢妃匆匆忙忙迎至廊下,開口說話的聲音極啞,亦一臉病容。
“聽聞賢妃身體不適,朕便過來看看。”
趙崇淡淡開口,免去賢妃的禮後步入殿內,又問得幾句賢妃的病情。
賢妃啞著嗓子將太醫前來為她看診時的話說與趙崇聽。
解釋過,她溫聲道:“累陛下牽掛,臣妾惶恐,太醫說也不是什麼大病,隻須得靜養一些時日,不能操勞。”
趙崇坐下以後又問:“近來六宮如何?”
賢妃眉心微攏,似遲疑了下,繼而深福向趙崇告罪:“臣妾人在病中,精力不濟,實難顧及六宮事務,想著陛下讓德妃妹妹協理六宮事務,便交由德妃妹妹負責。陛下問起六宮情況,臣妾尚未過問德妃妹妹,不知具體情況,難以回答,請陛下責罰。”
趙崇垂眸看著她。
賢妃也感覺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卻不知是否她的錯覺,那目光像是裹著冷冰冰的意味。
可她這些日子確實生病了。
她日日吃藥,太醫隔日便會來看診,病案也都是在太醫院有記錄的。
賢妃心底莫名生出一絲不安的情緒。
皇帝卻沒有再問,站起身道:“朕明白了,賢妃好生休息吧。”
“陛下……”
見趙崇要走,賢妃不由喊他一聲。
“賢妃還有事?”趙崇側眸,語聲冷淡。
賢妃輕輕抿了下唇,隻說:“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離開後,賢妃才從底下的人口中知曉馮湄被打入冷宮一事,隨後知曉德妃與雲鶯不過兩刻鐘前的那一場衝突。當她知曉這些以後,回想皇帝態度,更幾分不安。賢妃緩緩在羅漢床上坐下,揉一揉額角想,陛下到底什麼意思?
從朝暉殿出來的趙崇心情更加不豫。
作為一國之君,他十分清楚禦下需要有手段,否則是壓不住那麼多人的。
明知如此,在確認賢妃有意縱容德妃在後宮橫行霸道之後,他心底卻生出一種濃濃的疲憊。尤其聽著賢妃那番提前準備好的假裝無辜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的話。
“陛下……可是要回勤政殿?”
大太監夏江的聲音把趙崇的思緒拉回來。
他看一看漸漸變暗的天色,沉默中說:“去清竹閣。”
夏江躬身領命,立時又揚聲吩咐底下的宮人一句:“擺駕清竹閣!”
不多時,禦輦到得清竹閣外。
趙崇沒有讓人通傳,從禦輦上下來的他大步走向廊下,走到近前也看見被廊下幾盞宮燈照亮的花木盆栽。
其中一些被打理得賞心悅目是他之前的賞賜。另有幾盆才被修剪過,可即使修剪過一樣看得出品質不佳,此外更有兩盆花殘葉敗,根本不堪欣賞。
趙崇記起雲鶯在永壽宮腹誹的那句“被克扣的份例”。
他在廊下站一站,抓了個清竹閣的小宮人問:“這些盆栽都是哪來的?”
小宮人哪敢在皇帝麵前撒謊?
何況正愁沒有地方告狀,當即道:“回陛下的話,這些盆栽都是內侍監今日派人送來的。”
趙崇又盤問幾句,才知這些日子雲鶯的吃穿用度無不被克扣了份例。
他麵色陰沉,驟知皇帝駕到的雲鶯也迎出來。
“嬪妾給陛下請安。”雲鶯與趙崇福身行禮,抬眼一看,發現趙崇麵沉似水,周身縈繞著一股強烈的不快氣息,知他心情正糟糕,便噤聲,一時低下頭去。
但出來恭迎皇帝前她正在吃小餛飩。
今日小廚房包的小餛飩很不錯,皮薄餡香,湯底放了海米和雞蛋絲,鮮美無比,真真齒頰留香。
餓著難受。
饑腸轆轆之際吃著一碗美味的小餛飩,吃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更難受。
雲鶯便沒忍住飛快舔了下嘴唇。
【這些盆栽有什麼好看的?】
【不餓嗎?進去一起吃小餛飩不香嗎?吃兩個小餛飩,配上一口熱乎乎的湯,妙哉妙哉。】
正欲問起這些盆栽的趙崇:“……”
他心情鬱鬱,她倒沒心沒肺,不知安慰,一味惦記著吃吃喝喝。
趙崇險些被氣笑,又忽覺頭疼,他怎麼偏來了清竹閣?
可是叫雲鶯心下一嘀咕,記起自己尚未用晚膳,那一種腹中空空的感覺變得清晰起來。
小餛飩?也不無不可。
趙崇被勾起食欲,無聲清了下嗓子,覷向雲鶯:“愛妃可曾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