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 這雙眼,看到了人家吳嘉娘身處的……(2 / 2)

這麼說,無異於承認了孔雀對她沒好臉色。蕙娘眉尖緊蹙,“回來就說她!”

可她一邊說,一邊又打了兩個噴嚏,顯然已經不適合待客,五姨娘沒有久坐,也就帶著子喬走了:雖然沒說出口,但她肯定還是顧慮清蕙把這鼻子上的毛病,過給了焦子喬。

焦子喬臨走還抱著木盒子不放——他正琢磨得起勁呢,蕙娘看了一笑,也就給他了。“裡頭也沒裝什麼,都是空的,拿去玩吧。”

五姨娘連聲遜謝,無奈喬哥實在喜歡,她也躲不走,便隻得遺憾地滿載而歸。等她走了,綠鬆端過藥碗來一聞,“味兒倒沒變。”

蕙娘這太平方子,吃了也有十年了,不論是她還是孔雀、綠鬆,都很熟悉這藥湯的性狀。蕙娘點了點頭,“這肯定,青天白日的,她哪會這樣下手。”

她吩咐綠鬆,“把藥湯喂些給貓兒,藥渣彆潑了,裝著。”

綠鬆越發疑惑:明知五姨娘不會膽大包天到這個地步,乘屋內無人給藥湯下毒。可又何必鬨這一出來,這不還是為了試探五姨娘?

她給蕙娘遞手絹。“難為您了,憋出了這許多噴嚏來。”

蕙娘緊跟著又打了兩個秀氣的‘阿欠’,她吸了吸鼻子,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法子雖然管用,可卻是能放不能收……稍微一聞花瓣,就得打半天噴嚏。折騰也折騰死了!”

她當沒看見綠鬆臉上的猶疑,又加細叮囑,“記得,哪隻貓喂哪一天的,你心裡都要有數。這一陣子的藥渣也都彆丟,按日期裝著。少不得你和孔雀受累了,大家仔細一點,過去這幾個月,那就好了。”

綠鬆也就釋然:出嫁在即,要有誰要向姑娘下手,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了。敵在暗我在明,的確是不能不防。姑娘連小廚房的飯都不吃了,雖說是矯枉過正,可這種事,小心沒過逾的……

“哎。”她應了一聲,便將藥湯傾進了隨身的一個小罐子裡。閃身從側門出了院子,進了專給清蕙儲放貓狗,為底下人戲稱的“畜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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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七月七,宮中寧妃辦了個乞巧會,雖然蕙娘、文娘都沒進宮,四太太身上不好,也沒進去湊趣。但寧妃會做人,第二日宮中還是來人賞了兩位小姑娘一人一匹七彩西洋布,“這是會上的巧宗兒,說是七色合了七巧的意頭,是宮中最心靈手巧,月下能穿九連環珠子的繡娘們紡出來的。這是給兩位姑娘送巧來了。”

蕙娘還不覺得什麼,文娘第二天就把布丟到自雨堂,人也過來了。“送給你的東西,我才不要。”

一邊說,一邊也笑了,“怪不得她爬得快,除了生得好,也是真有本事。人還沒過門呢,這就討你的好來了。”

寧妃入宮時,還是太子嬪,自她過門這些年來,後宮中也就是再添了兩個人口。寧妃能從嬪位上升到妃位,肯定是母憑子貴,可如何能在宮中保住胎兒平安產子,那就是她的本事了。誠如文娘所說,人還沒過門呢,就懂得向權二少夫人示好了,為人玲瓏,可見一斑。

“你就傲吧你。”蕙娘不以為忤,隻說了文娘一句,便令人把料子收下了。“這布織得倒好,和瑪瑙打個招呼,令她得空揣摩一番,能做一條裙子就好了。”

綠鬆過來一看。“七彩條的布,做裙子雖好,可穿不到宮裡去,倒不如做個襖子,和前頭裙子一樣,和前些日子新來的畫絹做個雜色衫,那倒能罩在披風下頭。春秋天穿著進宮,正好。”

以文娘的眼界,瞧著這兩匹布也就是平常,放在她屋裡,那也是壓箱底的貨。聽綠鬆有意這麼一點,才明白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她一時有些後悔,咬著唇卻又不肯說出口,蕙娘也不給她台階下,就令綠鬆把布收起來。

文娘也有幾分傲骨,見姐姐不開口,她便也不吭聲,還更和氣地和蕙娘談天,“聽說吳嘉娘也定了親事了。”

吳嘉娘和蕙娘的處境,其實是有幾分相似的,隻是她被選秀耽擱,又和蕙娘不同。如今的大戶人家,除非對自身很有信心,否則也不敢輕易上門求娶:畢竟是想著要進宮的人,眼界之高,真是不必說了。京中一等適婚年紀的名門公子,門第能和她相配的也並不多。尤其吳尚書又是一心想往上走,這門親事怎麼結,那就有講究了。

蕙娘唔了一聲,“先聽說她們和牛家議親,難道竟成了?”

雖未出門,消息還是那樣靈通,自己才從母親口中得到了一點風聲,蕙娘已經知道得這麼具體了……

要和蕙娘比,也是一門技術活。從小到大,這個姐姐看著平平淡淡的,除了生得美些,似乎也沒什麼出奇,可從身邊人開始,四姨娘、嫡母四太太、老太爺,甚至是那一群千伶百俐的小姐妹,就沒有一個不誇她的好。文娘是要服氣也難,可要她壓過蕙娘去,更難。自己這個姐姐,似乎什麼時候都如此從容鎮定,由小到大,就沒有誰能撩動過她的這層淡然……她歎了口氣。“不是鎮遠侯他們宗房那一支,是牛德寶的長子,吳家這是要和牛家抱團啊……怎麼會走這一步棋,真是令人費解。”

牛德寶是如今太後娘娘的二哥,人在宣德練兵,也掛了將軍銜,雖然不過四品,但因為是牛家唯一在朝廷任職的武官,防守的又是要塞,朝中人大多心中有數:爵位雖然不是他襲,但皇上就是看在太後娘娘的麵子上,也不會少提拔了他的。

不過,一來牛家最近自己也有麻煩,二來,軍政聯姻,從來都是朝廷大忌,如今幾個閣臣,很少有人同在職武將有親戚的。吳尚書要還想入閣,似乎就不該結這門親事。

“朝堂上的事,你就不要不懂裝懂了。”蕙娘白了妹妹一眼。“你自己的婚事你不開口……我告訴你,你最好還是——”

話才說到一半,外頭忽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綠鬆忙過去開了門,同門口那人竊竊私語,說了好半晌的話,便勉強端著一張臉,疾步回來附耳告訴蕙娘。蕙娘微微一怔,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又衝文娘把話給說完了。“你最好還是使一把勁,把何芝生這門親定下來。他生性穩重,不是利欲熏心之輩,待你就算不好,也不會太差的。不然……”

文娘放下臉來,她打斷了姐姐的話,語氣已經有點生硬了。“連你尚且不能為婚事做主,你和我說這話乾嘛?難不成,你還更喜歡何芝生,自己嫁不成,還要推我去嫁?”

她聲調一變,又有點得意,“我已經同祖父說過了,祖父說,他一定給我挑個方方麵麵都配得上的!就比不上你的神醫姑爺,也不會輸得太多,最重要,是我一定喜歡!他們家也一定待我好!”

蕙娘看了妹妹一眼,不禁打從心底歎了一口氣:文娘這孩子,自小脾氣就倔,何芝生哪裡配不上她?多年考察下來,知根知底不說,人品也是上好的。她偏不願嫁,還為祖父一句說話沾沾自喜。這雙眼,看到了人家吳嘉娘身處的局勢,卻看不懂焦家如今陷進的這個局。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丫頭,她和黃玉,簡直就是一個毛病……

“看來,你是打定了主意。”她淡淡地說。“將來要有後悔的時候,你可記得今天的這番話。”

文娘麵色一變,終於憤然起身,“要說就說,不說就算,沒你這麼喪氣的!你不想我來,我以後不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