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巷子裡(1 / 2)

海城的天氣濕熱沉悶。

即便是九月的初秋時節,熱力依舊分毫不減。

熱氣蒸騰的馬路上,一輛銀色的奔馳轎車平緩減速,停在紅綠燈前。

車身在炙熱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車內卻是讓人舒適的微涼溫度。

陳幼安坐在副駕駛,腿上放著淺藍色帆布書包。書包上掛著一個粉色絨毛兔子,安靜地垂在她膝蓋上。

白皙的脖頸墜下幾縷碎發,眸子澄澈清透。

她側頭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慢慢停止,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繁華。

“聽說你的成績還不錯,一直排在年級前三。”

說話人是她的繼母鄧惠。

女人妝容精致,頭發用抓夾挽在腦後顯得一絲不苟。她手握方向盤,盯著紅綠燈的倒計時,問得很是隨意。

陳幼安眨了下眼,低低地回了個“嗯。”

鄧惠側頭瞥她一眼,很快轉回頭目視前方。

“也彆驕傲。海大附中是全國重點,優等生比比皆是,教學水平高出南中不止一兩個等級,你還落下半個月的課,去了學校可要好好念書。”

“嗯,我會的。”

少女說話帶著南方口音。溫軟無害,又清澈如水。

鄧惠輕踩油門,汽車緩緩啟動。

“我知道你和你奶奶感情深,現在人已經入土為安了,你也收收心思,把注意力都用在學習上。”

陳幼安眼神微滯,緊了緊手中的書包肩帶。

她曾和鄧惠短暫生活過幾年。

鄧惠為人嚴厲果斷,說話做事不愛拖泥帶水。

可奶奶好歹是她曾經的婆婆。從前在南城對她的好,到頭隻剩下這般輕描淡寫的一句帶過。

她對這個破壞自己家庭的女人一點好感也沒有。

現在卻坐著她的車,還要去她的家。

陳幼安輕輕呼出一口氣。

她心口壓抑著,開口聲音仍是軟的:“知道了,鄧阿姨。”

一路上兩人沒再多說什麼。

窗外是規整化一的綠化植被,和各類設計感十足的高樓建築。

陳幼安看了會兒陌生繁華的街道,有些疲乏地垂下眼。

她是不想來海城的。

可是奶奶病逝後,沒有親戚肯接收她這個累贅。

鄧惠就是在這時候找來的。她說要接她去海城念書,養她到十八歲。

一切發生得都太快太離奇,她沒有能力拒絕。

也沒有底氣麵對孤身孑然的生活。

街景變換著倒退。

不一會兒,轎車進入一條陰暗的小巷。

巷子周圍的建築年代老舊,是一處未開發的老城區。乍一看,還頗有點像南城的街道。

隻是這裡靜悄悄的沒什麼人,跟熱鬨嘈雜的南城不一樣。

陳幼安趴在車窗認真看了會兒。

轎車很快駛入一處歐式風格的低矮建築群。四周草地寬闊,叫不出名字的熱帶植物點綴其間。房屋錯落寬敞,是一座彆墅區。

其實她一直隱隱知道一個訊息。

爸爸死後,鄧惠找了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那個男人還帶了個兒子。

隻是她沒想到,鄧惠接她住的地方是這樣的富人區。

“滴”的一聲響,門開了。

鄧惠扔給她一雙新拖鞋,輕聲招呼:“進來吧,當自己家。”

陳幼安站著沒動。

她一掃室內奢華的裝潢和考究的擺件,胸口微微悶窒。

“你叔叔出差了不在家,你小楓哥哥還沒放學要晚點才回來。”鄧惠回頭說,“飛機也累了,洗個澡回房休息吧。二樓左手第一間。”

陳幼安沒換鞋,將行李擺放在進門口的牆邊。

“鄧阿姨,我可能有點暈車,想出去透透氣。”

鄧惠扭頭,頓了頓說:“去吧,彆走遠了。”

小區裡綠蔭環繞,樹葉被曬得油亮發燙。熱浪蒸騰,偶有一兩聲嘶啞的蟬鳴,顯得單調又乏味。

陳幼安沒有走很遠。站在彆墅區的路口眺望那一片古舊的老城區。

陽光熱辣,她有些口渴。

想吃冰棍了。

可四下看了一圈,彆墅區不像是有小賣部的樣子。

她好奇地四處張望,出了小區。沒走幾步路就跨進一處四通八達的舊巷。

巷子被高聳的樓房擋住陽光。幽靜人少,整潔還乾淨,古樸風格和南城確實挺像。

跟海城的繁華完全不一樣。

陳幼安邊走邊看,想尋一家小賣部,買根冰棍解渴。

巷子曲折,她沒找到小賣部。卻忽然聽見“喵喵”的叫喚聲。

尋聲看去,是一隻黃白相間的小奶貓,蹲在電線杆下頭。

陳幼安加快腳步過去。剛靠近,小奶貓倏地一下竄出去,拐進一條光線陰暗的小巷。

她追過去,還沒走近,就聽到一道叫喊聲。

“秦雲鶴,你他媽找死啊?”

辱罵聲混雜著拳腳相加的聲音,三個年輕男子圍站一圈。

其中一個花臂男提起地上軟踏踏的人,又是一腳過去,直接把人踹到牆上。

下一秒,那人像塊破布一樣依著牆壁滑下來,重重栽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陳幼安驚得捂住了嘴。

眼前一個花臂,一個黃毛叼著煙,還有一個是光頭,穿了件黑色背心。都是混社會的不良少年。

而地上躺著的人穿著藍色校服,還是個學生。

陳幼安臉色變得煞白,腳都僵了。

他們...是在搶錢嗎?!

打人的混混聽到她跑動的聲響,紛紛回頭。

卻見一個白生生的小姑娘站在巷子口,一時都有些詫異的沒再動手。

“看什麼看,沒見過人打群架啊,一邊兒去。”黃毛衝她嚷。

陳幼安心口咯噔一下。

這哪是打群架啊,分明是人多欺人少,還往死裡打。

“我錯了,彆打了...”男生蜷縮成一團,顫巍巍地求饒。

黃毛卻像是聽不得那人出聲。

求饒反而惹來狠狠一腳,男生臉上身上都是血,悶哼一聲,痛苦得聲音都發不出。

陳幼安看得心驚肉跳。

都這樣認錯了還要打,這是要把他打死?

“小姑娘,你沒事兒吧?”見她呆傻地站著,光頭男戲謔開口,“站這兒看戲呢?”

彆說一個纖瘦的女生,就算是個成年人見了這陣仗都怕是要拔腿跑。

她倒好,站了足足一分鐘了。

陳幼安的神經被刺了一下。如果她現在走了,地上的人會沒命。

“我的貓不見了,我來找貓。”

她喉嚨發緊,嗓音有點啞。隨便編了個謊。

她不能阻止他們,但至少多個人在這,他們不至於那麼猖獗。

幾個少年聞言,麵麵相覷,忽地哄然大笑起來。

黃毛笑得蹲在地上:“小姑娘,膽子不小啊。再不走信不信連你一起收拾?”

陳幼安手心都是汗,心跳如擂鼓。一股意氣天真衝上頭。

“你們就不怕我報警嗎。”隨即,她掏出了手機。

黃毛來了興致,一臉壞笑走了過來,眼神玩味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