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函敲破漏聲殘(三) 花開七夜,皎若……(1 / 2)

沈如晚不緊不慢地走到屋內,合上門,手裡的糖糕已捏出五個指印,把她所有的故作鎮定都襯成一個笑話。

她垂頭盯著那糖糕上的指印看了許久,緊緊抿唇。

樓下,大門被用力關緊。

曲不詢已走了。

沈如晚莫名想走到窗邊看上一眼,可想了想,又沒有動。

“盛開時如月光的花。”她喃喃。

她對曲不詢說,沒聽說過。

其實不是。

她不僅聽說過,而且親眼見過花開。

十幾年前,族姐沈晴諳在長輩的安排下接管部分沈氏族產。

沈晴諳是沈氏嫡支正經培養的弟子,可以說從她一出生測出天賦後,就被親長寄予厚望,長大後接管族產是早早就能預計的。

沈晴諳也很爭氣,努力修練,在第七閣年輕一輩裡數得上號,旁人說起長陵沈家的年輕天才,總會第一個提起沈晴諳。

如此優秀過人,接管族產,為沈氏做事,是順理成章的事。

沈如晚十一二歲就認識沈晴諳了。

沈晴諳比她大兩歲,兩人第一次見麵就覺得聊得來。那時沈如晚日子過得苦兮兮,一直在養父母家住,也沒機會有什麼朋友,遇到沈晴諳後,簡直被又投緣又大方的小姐姐迷住了,見天地跟在沈晴諳後麵“七姐”“七姐”地叫,被其他兄姐稱作是沈晴諳的馬屁精。

沈晴諳得償所願接管族產,沈如晚也高興。

“那你來幫我好不好?”沈晴諳問她,“我也開始接管族產了,四哥他們都想看我笑話。”

沈氏內部也有紛爭,能接管族產的嫡支弟子當然也不止沈晴諳一個人,互相競爭,明爭暗鬥很激烈。

沈晴諳請她幫忙,沈如晚絕對不會拒絕。

於是那一年的秋天,沈晴諳把她帶到沈氏腹地,賞了滿園花開如明月照清輝。

那是一種不需土、不需光、不需水的花。

沈如晚從來沒想過,隻許沈氏精英入內的族內禁地中,居然養著一群行屍走肉一般的人,形容枯槁,瘦骨嶙峋,隻在時機到來的某一刻,從耳鼻口目中生出花枝,綻放出世上最美的花,輝映無窮,如月光遍灑。

“這就是沈氏目前最日進鬥金的大買賣,藥人。”沈晴諳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的神色,“將花種種在心臟上,花莖花枝爬滿全身經絡,汲取養分,最終在成熟時綻放,每一朵都是起死人肉白骨的頂級靈藥,一個人一生能種兩次。”

這種花的名字,叫做七夜白。

花開七夜,皎若月光。

沈如晚想到這裡,把那塊糖糕捏得坑坑窪窪全是指印。

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天,也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花。

倘若異境相見,她一定會驚歎於這種花的玄奇,那不是天生地長的靈花,而是頂尖修士通過木行道法培育出來的奇跡。

可是,不能是在沈氏禁地。

“他們,他們都是自願的嗎?”當時她結結巴巴地問沈晴諳。

沈晴諳用那種憐愛的眼神看她,慢慢地說,“我們總不能靠彆人的奉獻精神做生意啊。”

其實那時沈晴諳也很忐忑,故作鎮定,很害怕她會勃然大怒、痛斥這事有多喪心病狂。沈晴諳希望她能接受,她們還是好得像一個人一樣,齊心協力親親密密做事,把這樁生意辦好,完成沈氏的期許。

沈晴諳是知道這事不人道的,也有忐忑不安,但就隻是……沒有完成沈氏的囑托那麼重要。

但沈如晚那時沒看出來沈晴諳的忐忑,她隻看出了沈晴諳的鎮定和不以為然。

她覺得七姐陌生得叫人害怕。

“我,我不行。”她慢慢地搖著頭,心亂如麻,“我不能幫你做這個,七姐,這是不對的。”

沈如晚踏上修仙路起便嫉惡如仇。

可當惡事來自於她自己的家族,來自於她最好的姐姐、朋友,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能怎麼辦。

可她做不出決斷,彆人會搶先為她決斷。

沈晴諳勸了她一會兒,大概是察覺到絕不可能說服她了,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她。

“你還記得剛才進門前,我給你滴血認主的那塊符嗎?”沈晴諳說,“那不止是進入禁地的通行符,上麵還附有殺陣,專門給所有第一次來這裡的人準備的,一旦持有通行符的人不能和我們共進退,我們就會啟動殺陣殺了他,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