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函敲破漏聲殘(六) 要是死在她的手……(2 / 2)

她不吃瓜子,曲不詢卻是真的吃,潺潺水聲裡時不時響起哢哢聲,竟不覺吵鬨,與水聲浪聲相和,莫名竟有種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悠然之感。

沈如晚目光若有似無地朝他看了一會兒。

曲不詢仿若未覺,依舊閒閒地望著遠處湖麵,動也沒動一下。

她目光慢慢又移到掌心。

猶豫了片刻,她慢慢伸出另一隻手,兩根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拈起一顆,微微用力,瓜子殼頓時分作兩半,露出裡麵小小的瓜子仁來。

“你就是這麼吃瓜子的?”曲不詢回過頭來看著她笑。

沈如晚莫名有些惱。

她驀然把五指一攏,幾顆瓜子都握在掌心,把手放了下去。

曲不詢看著她,唇角一撇,沒忍住,偏過頭笑了。

沈如晚神色更冷。

她冷冷地朝他望過去,眉眼都有殺氣。

曲不詢趕緊止住笑。

不怎麼忍得住,唇角還古怪地掀動了一下。

沈如晚一腳踹在他身下的船板上。

曲不詢也沒躲,順著船板翹起的弧度,張開胳膊,往後直直仰躺過去,一翻身,就這麼沉進湖水中去了。

沈如晚明知他修為不下於自己,根本不可能栽這麼一下,還是稍稍一驚,向前微微傾身。

下一刻,曲不詢便從湖水中冒出頭來,反手握著把匕首,匕首上插著一節淤泥覆蓋的蓮藕。

對上沈如晚的目光,他懶洋洋地笑了一下,一手搭在舢板邊緣,微微用力,翻身便重新坐上了船頭,渾身衣物乾乾淨淨,半點水跡也沒有。

“幼稚。”沈如晚嗤之以鼻。

曲不詢挑眉。

剛才那一出是挺幼稚的,他承認,可她氣不過,一腳踹在船板上,難道就比他好到哪去了?

大哥彆笑二哥。

他也不搭話,垂著頭,慢悠悠地洗淨那一節嫩藕,削開皮,露出白皙清嫩的藕,“哢擦”一聲掰成兩半,遞給她一節。

沈如晚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伸手接過那半截藕。

她五指纖細白皙,握在那節藕上,一時竟難分辨哪個更瑩白。

“你為什麼會來東儀島?”沈如晚握著那節藕,問他。

曲不詢眉毛一挑,就要開口,然而第一個字還沒出口,就又被她下一句噎回去。

“不要跟我說四海為家那一套。”

曲不詢看住她。

沈如晚神色微凝。

“你要找七夜白,為什麼會在東儀島停留那麼久?”她語氣淡淡的,眉眼微抬,“這裡和七夜白有什麼關係?”

總不能是曲不詢在還不知道七夜白名字的情況下,就斷定朱顏花的彆名和它很像吧?

曲不詢頓在那裡,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重重歎了口氣。

“我就知道,”他說,像是真真假假的抱怨,“隻要和你透露那麼一點,早晚全都被你扒出來。”

沈如晚哼笑一聲。

“這你倒不必擔憂,”她似笑非笑,“對你那些雞毛蒜皮的破事,我沒興趣。”

“那我就更擔心了。”曲不詢又歎了口氣,“我的每件事都不是雞毛蒜皮的破事啊。”

沈如晚不客氣地翻了他一個白眼。

曲不詢不再和她插科打諢。

他沉吟了片刻,沉聲說,“不錯,我來東儀島並不隻是為了打發時間,而是為了七夜白。”

沈如晚立刻凝眸看著他。

“我查了兩年,終於查到一點和七夜白有關的線索。”曲不詢說,“我隻知道七夜白或許便是在這裡被培育出來的,告訴我消息的人是培育出七夜白的修士的徒弟,他們是半路師徒,相處沒多久又分道揚鑣了,當時七夜白並未被培育成功,因此那人也不知道這種花叫什麼。”

線索難尋,好不容易找到頭緒,哪怕希望再渺茫,也得親自來試試。

沈如晚微微前傾,慣常冷淡的目光也仿佛驟然亮了起來,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曲不詢被她看得一怔。

轉眼,他又想起沈如晚對研究出七夜白的修士的興趣,一時無言。

“我和你一起找。”沈如晚說。

語氣雖淡,卻篤定之極,不容反駁。

曲不詢目光在她臉上輕輕掃過。

“行啊。”他懶洋洋地笑了一下,“蓬山高徒願意屈尊相助,我當然樂意啊。”

“不過,”他說,好似很正經在討論,“你應該不收我錢吧?”

沈如晚看了他一眼。

她垂眸,舉起那半截蓮藕,湊在唇邊,輕輕咬了一口。

“喏,我的報酬。”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