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沒離開東儀島多久,又主動到訪,彆人倒還沒事,章清昱是最驚訝的。
“沈姐姐,你怎麼來了?”章清昱主動問,“是有什麼事嗎?”
她直接略過了龍王廟落成的事,這是很明顯的,沈如晚對此根本沒有半點興趣,更不會特意來到東儀島。
沈如晚對章清昱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對一件東西很感興趣,忽然得知它和東儀島有點淵源,特意過來看看。”她簡略地說,問章清昱,“你們這裡有沒有什麼似有依據的奇聞傳說——不要和我說鄔仙湖和龍王的傳說,肯定不是那個。”
章清昱聽見奇聞傳說,想起的第一樁自然就是鄔仙湖和湖底龍王,這是周邊口口相傳的最大奇譚,然而沈如晚沒說兩句就先把這個排除了。
這要想彆的,那可就有些難了。
沈如晚也不催,想了想,又補充,“倘若和七日紅有關係的,你都說出來,有一個是一個。”
她不說朱顏花,偏說七日紅。
章清昱哭笑不得。
這又不是大白菜,還要限定條件,東儀島哪有那麼多傳說啊?
“沈姐姐,你也知道,我不是東儀島人,章家也不是本地人,很多掌故傳聞,家裡也沒有個老人能講給我聽。”章清昱不由麵露難色。
可沈如晚目光一瞬不瞬地望過來,章清昱又不忍心叫她失望。
沉默許久,章清昱輕聲說,“對東儀島祖輩流傳下來的傳說,我知道的不多,但我聽人說起過一些不是傳說的舊聞,可能隻有我知道。但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全都說給你,沈姐姐你自己判斷。”
沈如晚挑眉。
章清昱不是在東儀島長大,章家也不是早就住在島上的望族,那章清昱又是從哪得知這些旁人不知道的隱秘?
章清昱抿了抿唇。
“沈姐姐,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沒什麼好瞞你的——其實我和我娘都不知道我爹到底是個什麼人,他從來不說自己以前的事情,就連名字也是假的,他說自己仇家不少,怕拖累我們。”說到身世,章清昱未免有些難堪,“我長大後常常覺得我娘糊塗,連對方真名是什麼都不知道就願意在一起,騙子一騙一個準。”
說一句就先自己貶低兩句。
若非平常總被人以此攻訐嘲笑,誰會句句謹慎?
既不傷人也不損害旁人利益的事,全是個人選擇,結果自負,更不提章清昱連當事人都不是,旁觀者又憑什麼去攻訐嘲笑?不過是享受那點肆意貶低旁人的快感罷了。
沈如晚垂眸,淡淡看章清昱一眼。
“你自己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就夠了,”她說,“既往之事,何必細究?”
雖然沒有哪一個字是安慰,但字字已寫滿安撫,足夠章清昱聽出沈如晚對她的身世並沒有什麼指點江山的打算。
“沈姐姐說的是。”章清昱不由抿著唇笑了一下,精神振奮起來,“扯遠了,還是說秘聞。這秘聞其實是我從我爹那聽來的,那時候我還很小,我爹娘都在,帶著我去舅父家做客,飯桌上熱鬨,我爹就說起臨鄔城外的東儀島。”
那時章家還沒有發家,仍是臨鄔城裡最尋常不過的普通人家,可姑娘帶著姑爺回娘家,還是能湊一桌大戲。硬脾氣還愛發號施令的大舅哥,自作主張找了個夫婿的倔姑娘,再帶一個來曆詭異卻真心愛妻子的新姑爺,一頓飯比戲裡還熱鬨。
第一回上門的新姑爺在飯桌上好聲好氣,為了妻子展顏,對大舅子多有討好。
好在新姑爺走南闖北見過看過,沒說多久,便和大舅哥相談甚歡。
聊著聊著,做姑爺的順口提起臨鄔城外的東儀島,提起時也隻當是談資。
“我爹說,鄔仙湖以前真的有龍的蹤跡,鄔仙湖的傳說也大體都是真的,隻是時間久遠,大家都以為隻是傳說了。”章清昱在沈如晚麵前總比在旁人麵前更敢說,或許是因為她知道沈如晚無論如何都不會嘲笑她的言論,“我爹還說,東儀島就在鄔仙湖上,風水極佳,在那個傳說中,應當是水底龍宮的入口。若有什麼法事,在東儀島上便極容易成功。”
這也幸好章清昱是同沈如晚說了這話,若叫旁人聽見她有模有樣地說起什麼水底龍宮、真龍,隻怕笑也要笑死了。
沈如晚隻是微微蹙眉。
上次她在湖裡找那隻鰱魚妖的時候,基本便將整個鄔仙湖查探過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龍宮,也沒有真龍留下的蹤跡。
但她想歸想,卻沒打斷章清昱。
“我也是後來才明白,我爹其實是個異人,學過幾手簡單的法術,沒什麼大本事,半是賣身手,半是招搖撞騙,走江湖見過的人多,這才結了不少仇。”章清昱說,“我第一次聽說朱顏花的彆名叫七日紅,就是當時我爹喝醉了告訴舅父,我爹的師父曾經就看中東儀島的位置,在這裡修行了一段時間。”
沈如晚眼神微凝,“你爹的師父叫什麼?”
這個章清昱就不知道了。
“我爹和他師父,不像沈姐姐你們修仙者宗門裡的師徒那樣。”她解釋,“我爹的師父最喜歡到處撿徒弟,隨便教兩手就把徒弟扔了。至少我記憶裡,我爹早就不和師父聯係了。”
這怎麼聽起來和曲不詢說起的線索來曆一模一樣?
那位前輩真有這麼喜歡收徒弟?
沈如晚匪夷所思。
“我隻記得這些。”章清昱不好意思地看著她,“我爹就和我舅父聊過這麼一次,後來我爹娘帶著我再來臨鄔城的時候,章家就已經發家了,也不知怎麼的,我爹忽然就再也不樂意來了,連帶著我娘也再不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