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場暴雨突至,暴雨如鐵錘般敲打著窗欞,雷聲陣陣,風禾儘起。至清晨,暴雨轉小,窗外雨膏煙膩,尤其是垂花門旁的美人蕉的葉子尤其油亮。此間景色,隻有慢品才能察覺到穆如清風之意。
瑤娘深吸一口氣,隻覺神清氣爽。
隻是從外走進來一個俏麗的丫頭,她不讚成道:“五娘子,您這病剛養好不久,千萬彆受了風,要是再受風寒,可是要喝苦汁子的。”
這個丫頭十五六歲,她叫銀容,原本是在鬱氏身邊服侍的,後來被鬱氏派到瑤娘身邊服侍。
瑤娘笑道:“我知道了,銀容姐姐。你彆怪白英和白芷,是我想看看外頭。”
白英和白芷都是從外頭買來的,聽聞她們在進府前,在人牙子那裡學了一年的規矩了,聽說若非是瑤娘回來的急,應該在家生子裡好好的挑的。
“等姐兒您大好了,且有您看的機會呢。日後咱們去京裡了,咱們羅家在京中有個五進的大宅子,亭台樓閣軒榭廊舫家中應有儘有。”銀容提起來也是與有榮焉。
羅家世代官宦,幾代人建的宅邸,自然是很不一般。
這幾日都是銀容教瑤娘說官話,瑤娘有意加快自己出世的步伐,因此學起來加快很多,銀容不知其中緣故,隻覺得五娘子不愧為真千金,學東西快多了。
學不會官話就無法和府中人交流,更何況她現在皮膚微黑,還有冷汗疤,鬱氏的意思也是希望瑤娘能夠養一養,這樣才能出來見人。
否則,叫下人看到主子這幅尊榮,反而是真千金不如假千金了。
幾人正說著話,隻見外麵有個年輕婦人走進來,她生的纖細嫵媚,一襲青衫攀襟,腳下銀白色的繡鞋微微被外麵的雨淋濕。
瑤娘連忙起身喊道:“大嫂子。”
原來這位是長房長子羅敬熙之妻範氏,範氏出自高平書香門第,其父也是進士,和父親羅至正是同年,她待瑤娘很周到,一日三次過來看。
瑤娘其實已經記不清楚範氏了,因為印象中範氏仿佛是明年就去世了,過了一年大哥羅敬熙就續娶了她人。
羅家的姑娘們都按照族中排序,爺們卻是各房排各房的,羅敬熙是長房長子,瑤娘等人都是喊他大哥。
範氏笑道:“我是來給五娘你送參湯的,參湯培元固氣最是好了。還有幾樣蜜餞,你若覺得嘴裡沒味,可以拿一兩個,隻不能多吃,否則容易生痰。”
這樣的範氏雖然隻是纖細點,但分明很康健,如何會明年突然暴斃。
也正是因為範氏過世,家中舉辦喪禮,弟弟敬皓被乳母抱在湖邊玩耍,不幸跌入湖裡被淹死了。
瑤娘則謝過道:“外麵下著雨,嫂子隻管讓個丫頭送來就是。我雖喜歡嫂子陪我,但不忍嫂嫂經受風雨。”
範氏心裡詫異,這五妹妹才幾日功夫官話已經說的這般好了,真是機靈的很,隻麵上不顯,還陪著瑤娘喝參湯。
捏著鼻子瑤娘把參湯灌進去後,範氏摸摸瑤娘的頭:“小瑤娘可要平安長大呀!”
這話沒由來的讓瑤娘鼻子一酸,她前世記不起範氏如何了,這輩子重生,除了鬱氏之外,待她最好的就是範氏了。
雨過天晴之後,晚膳時,鬱氏帶著一個小男童過來了,他提的一盞風燈過來的,睫毛長長密密的,葡萄似的大眼睛,皮膚奶白奶白的,煞是可愛。
“瑤娘,你弟弟非要送禮物給你呢。”鬱氏笑嗬嗬的。
小男孩好奇的看著瑤娘,沒有絲毫嫌棄,反而遞上風燈,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
瑤娘看他舉著的風燈,雙手接過來,又拉著他的手道:“謝謝弟弟。”
敬皓有些害羞,趕緊躲到鬱氏身後,鬱氏看瑤娘拿在手裡,小心嗬護著那盞燈,也頗覺欣慰。她坐下來道:“我說下著雨呢,你弟弟聽說你了,一直要來看,可真來了,他又害羞了。”
鬱氏話音剛落,敬皓咳嗽起來,瑤娘把風燈遞給銀容,走過來輕輕的拍著他的背,手摸到背後幾個穴道,敬皓喉嚨處突然把痰咳了出來。
痰是黃色的,也就是說是熱症。
瑤娘心裡頓時有了個想法:“娘,女兒也沒什麼大病,不如讓弟弟就睡在女兒這裡,這樣也避免您奔波勞累。”
她說的時候,捏捏敬皓的手,敬皓的小手也主動捏上她的。她又拿起手中帕子,捏成了個小老鼠,折成小老鼠後,敬皓睜著圓圓的大眼睛,有點想要,但是又不敢開口。
瑤娘則放在他手裡:“姐姐送給你。”
敬皓又害羞的拿在手裡把玩,很是高興的樣子。
一旁的鬱氏曾經打聽過瑤娘在鐘家過的很不好,鐘夫人當年生了五個女兒,一直都生不出男孩,到生第五個女兒還傷了身體,鐘夫人處境很差,不能生子不說,還要拿出積蓄為丈夫納妾。
好在納了妾侍後,生了三個兒子,聽說那三個兒子錦袍著身,花錢大手大腳,還都養在鐘氏身下,偏偏前頭的五個女兒,溺死了兩個,還有三個養在鄉下,包括瑤娘就是一直養在鄉下,饑一頓飽一頓,甚至差點送去做童養媳。
鬱氏想,大概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民間的孩子都要哄孩子帶孩子甚至還得燒火洗衣服,什麼都得做。
“瑤娘喜歡弟弟,那就讓你們姐弟倆都在一處。”鬱氏心裡一軟,就答應下來。
瑤娘就知道有親娘在,就是不同,鬱氏雖然是續弦,在家管不得男人們的事情,但是長房和宗族事務也都是她在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