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午晌,府裡忙忙碌碌,來往做事的下人不少。
看到穆昭朝都有些驚訝,不是在禁足麼?怎麼這就出來了?
還這麼明目張膽地在府裡四處走,可真是無法無天啊!
二小姐現在都還臥床不起呢,她這個作惡的人,竟然還這麼囂張?
眾人心中很是氣憤,但氣憤歸氣憤,也沒誰敢跳出來指責穆昭朝。
穆昭朝自然也察覺到了,但她並不在意。
春草堂離廚房不算遠,沒多會兒,兩人便到了。
這個時辰該著手準備府裡的晚飯,廚房也開始忙碌起來,穆昭朝帶著丹若進來並沒有避人,院子裡忙活的仆人看到穆昭朝,放下手中的活計,齊齊朝她看過來。
整個院子,霎時一靜。
顯然誰都沒想到穆昭朝會在這個時候來廚房。
但並沒有人主動上前。
隻是投來的目光,帶著怒氣和不滿。
穆昭朝料到會如此,並不在意,正要喊管事的來,眼風裡瞥到一個身影端著什麼東西快步朝她這邊來,本能察覺到不對勁的穆昭朝正要後退……
“你乾什麼?”
丹若瘦小的身影快速擋到她麵前,一把推開那個要撞上來的人。
啪……
砂鍋打碎在地,鍋裡原本裝的熱水登時蒸騰而起。
熱氣縹緲間,穆昭朝皺眉,壓根沒顧上去看摔在地上的人,抓著丹若的手就快步走到院子的水缸旁,一句話不說,舀了一瓢水就快速給丹若衝手。
那砂鍋裡是沸水,丹若為了保護她,推那一下,沸水從鍋裡濺出,剛好撲到她手背上,已經燙紅了。
幸好水缸的水是剛從井裡打上來的,雖涼,卻不冰。
連衝了五瓢涼水,丹若這才小聲道:“大小姐,我沒事。”
穆昭朝抬眼看她:“都燙紅了還沒事?”
她已經注意到了那個人,明明躲得開,這小丫頭還不管不顧衝上來,幸好砂鍋蓋著蓋子,要是沒蓋子,這一下直接燙到臉上身上可怎好?
丹若看了看擰著眉頭給她衝手的大小姐,心裡美滋滋的。
大小姐果然是最好的!
又衝了好一會兒,穆昭朝這才把瓢塞到丹若手中:“燙到的地方在涼水裡浸著。”
丹若剛想說不疼,就被穆昭朝瞪了一眼:“聽話!”
丹若:“……”雖然有點凶,但她怎麼還挺開心的?
見她乖乖聽話,穆昭朝這才抬頭朝院中看去。
這一眼,冷沉沉的。
院子裡其他人聽到動靜,看清楚什麼情況後,本想看熱鬨的,但看到穆昭朝這個眼神,所有人麵色都僵了一瞬。
這跟她平日裡忍氣吞聲唯唯諾諾的樣子不太一樣。
平日裡他們這位大小姐可是很會裝的,是那種瞧著憨厚,心腸卻是又黑又毒,蔫壞的主。
今日居然連裝都不裝了?
也是,都做出把二小姐推下水差點害死二小姐的事來,再裝也騙不到任何人了,還有什麼可裝的?
穆昭朝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視線在院子裡掃了一圈後,落到了剛剛那個端沸水撞她的小丫鬟身上。
十二三歲的樣子,瞧著倒是機靈,闖了這麼大的禍竟還一臉不懼地站在那兒。
穆昭朝在心裡冷笑了聲。
彆說她不打算當炮灰了,就算她繼續當炮灰,這會兒也輪不到這些人欺到她頭上。
“你叫什麼名字?”她冷聲問。
小丫鬟看了她一眼,料定她不敢把自己怎麼樣,雖然沒能不小心潑到她,但也算有點收獲,至少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她這個‘大小姐’可是很沒臉的!也算是給二小姐出了一口氣!
是以,她一臉得逞的亢奮:“梅招。”
穆昭朝挑眉,原來是為穆朝陽報仇呢。
視線又掃了一圈,全是些看她笑話的鄙夷目光,有幾人倒是稍稍知道收斂些。
但有些人,那可就差騎到她臉上了!
她嘴角勾了勾,輕輕點頭。
就在眾人以為這件事她果然沒法子發作,終於為人美心善的二小姐出了口惡氣,讓這個粗鄙又惡毒的大小姐丟臉沒麵子時……
穆昭朝快步走到那個叫梅招的小丫鬟麵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雖然她身體還未有完全恢複,但靈泉畢竟是係統給的外掛,養了這大半天身體也恢複了許多,這用了全身力氣的一耳光也不容小覷。
啪一聲。
直接就把一臉挑釁且毫無防備的梅招打翻在地。
這一巴掌的威力遠不止如此,更是直接就見了血。
梅招顯然被打懵了,連哭喊都忘了,隻捂著臉趴在地上。
彆說梅招,廚房院裡其他人也全都被穆昭朝這一舉動驚住了,一時間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開口,隻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好片刻梅招才抬起腫的老高的臉,要質問穆昭朝這是在做什麼。
然而,沒等她開口,穆昭朝又一耳光甩過去。
她可不是什麼在世的菩薩。
那一鍋沸水可是衝著她來的,就算她提前注意到了,有把握能躲開,但萬一沒躲開呢?
一鍋沸水潑過來,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手段,她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彆人都想要她的命了,她還乖乖站著挨打?
她是想安生過自己的日子的,但彆人都踩到她頭上了,她也會放過!
這第二耳光,梅招終於沒再那麼硬氣,直接倒在地上起不來了,好一會兒才趴在地上嗚嗚嗚哭了起來。
兩個耳光,還有梅招的哭聲,終於讓院子裡其他人從震驚中回神。
眾人回過神來,忙衝過來要攔在穆昭朝麵前免得她再繼續打人,更有人伸手想要把穆昭朝拉開,嘴裡更是吵吵嚷嚷個不停……
“大小姐這是作甚?”
“怎地無端打人啊?”
“這把人打……”
穆昭朝撩起眼皮朝那些衝過來要拉扯她的婆子丫鬟冷冷掃過去,厲聲道:“敢碰我?誰給你們的膽子!是要造反嗎!”
就算炮灰不當了,她現在也是伯爵府的大小姐呢!
連平昌伯爺和伯夫人現在對外都還自詡對她這個親生女兒極好,她還真不信這群丫鬟婆子敢對她明著動手!
許是這一眼氣勢太足,也許是剛剛那兩耳光已足夠讓眾人警醒。
被她這麼一瞪一喝,婆子丫鬟們,一時間竟是不敢上前。
見她們遲疑,穆昭朝心裡就更有數了,她絲毫不客氣,冷喝道:“都給我滾開!”
丫鬟婆子互相看了看,遲疑了片刻,有一個約摸著是仗著自己年歲大有幾分體麵的婆子,略訕訕道:“不是要碰大小姐,是大小姐平白無故突然動手打人,這……”
話未說完,穆昭朝就抬眼直勾勾盯著她:“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平白無故打人?”
那婆子被穆昭朝這樣冷冰冰的目光直勾勾盯著,頭皮驀然有些發麻。
她話音頓住,不知道該接什麼。
大小姐到底也大小姐,她以前能仗著大小姐不善言辭在言語上占上幾分巧,但若大小姐真撒起潑來,她還真的怕。
說起來也奇怪,平日裡大小姐雖言行舉止粗鄙了些,但大多數時候還總是記著做著伯爵府千金大小姐的樣子,不與下人們爭論太多,有時吃了暗虧,都是默默忍下,沒有這麼混不吝啊。
今兒,這是怎麼了啊?
怎麼突然這麼厲害起來?
穆昭朝壓根也沒等她開口,便繼續道:“梅招故意用沸水潑我,傷了我的貼身婢女,彆告訴我說你、你們都沒看見!”
話落她又道:“沒看見那就都是睜眼瞎,眼眶裡的眼珠子也全都不用要了,我這就親自動手全剜掉!都誰沒看到?說,我這就成全你們!”
這話聽著就讓人心生惡寒。
若是放到平日,怕是都覺得大小姐是色厲內荏,但梅招都還在地上躺著呢,那兩耳光可是猶在耳邊,她們真的信她敢這麼做。
更彆說,她前兩日還差點害死二小姐的人,自然是喪心病狂什麼都做得出來,是以更沒人當她這話是在開玩笑,一時間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就連剛剛自詡有體麵的婆子都低下了頭,不再吭聲,生怕喪心病狂的大小姐會拿她出氣。
“既然沒人反駁,”穆昭朝冷笑了聲又道:“那就是都看到了梅招蓄意害我,還用沸水潑傷了我的貼身婢女。”
院子裡,鴉雀無聲。
就連趴在地上嗚嗚嗚哭得梅招,也止住了哭聲,不敢再發出聲音來。
沒人說話也不打緊,穆昭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真以為她是原來的那個穆昭朝,任她們搓扁捏圓?
丹若端著瓢終於從外麵擠進來警惕地看著院子裡的人。
見丹若如此,穆昭朝心裡熨帖不少。
“都給我滾開!”穆昭朝又冷嗤了一聲。
剛剛圍上來想要拉她攔她的眾人,沒有再遲疑,聽到話,紛紛退開。
至於還趴在地上起不來的梅招,也沒有人敢上前扶了。
人群這一退開,便顯得梅招格外突兀,原本還嗚嗚嗚哭的梅招,哭聲猛然一頓,而後邊哭邊往後縮,生怕大小姐再過來打她。
見她們還算識相,穆昭朝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些。
“管事的在哪兒?”她理了理衣袖,冷聲問道。
半晌,一個瞧著有些體麵的婦人上前,警惕地看了穆昭朝一眼,而後忙低下頭:“廚房管事劉媽媽被夫人喊去回話了,大小姐有事,同老、老奴說也是一樣的。”
梅招剛剛的行為,很多人都知道,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對府上大小姐動手,但有人動手,他們自然也不會阻攔。
誰讓她心腸這麼惡毒,竟然對仙女一樣的二小姐下那麼狠的毒手。
大小姐禁足中來這廚房邊本就理虧,再者,他們廚房向來團結,大小姐在這邊壓根不好使,他們也並不怕。
隻是萬萬沒想到,大小姐居然會這般喪心病狂,與往日的處事態度截然不同。
當眾打人就罷了,還如此有氣勢,連她都被震住了。
下手還那麼狠,梅招那張臉,怕是要破相了。
也是,能對二小姐那樣神仙一樣的人下毒手,心本來就是黑的,月媽媽在心裡嘀咕著,又有些怕大小姐發起瘋來找她麻煩。
院子裡安靜極了,生怕大小姐再發瘋,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哪裡還有人敢看她笑話。
因為她們猜不出穆昭朝接下來要做什麼。
更怕那聽著就痛的耳光落到自己臉上,更怕被剜眼睛——梅招現在都還沒爬起來呢。
穆昭朝也不生氣。
聽到月媽媽這話,隻點了點頭:“行,既然你現在是廚房的臨時管事,那我找便找你好了……”
月媽媽氣息登時窒住。
緊接著,就聽到大小姐涼涼道:“梅招以下犯上意圖謀害本大小姐未遂,燙傷本大小姐貼身婢女,掌嘴三十,打完去回了母親,就說這丫鬟以下犯上意圖不軌,伯爵府容不下這般沒規矩的,攆出去。”
這下不止梅招,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尤其是回話的月媽媽,抬頭吃驚地看著她。
這樣的事平日裡常發生,但大小姐多是訓斥一番,用她大小姐的身份壓人,就算真吃了虧,也不敢去找伯爺夫人撐腰,大多數時候都是不了了之。
怎地今日搬出了伯府的規矩和夫人,她們可以不把大小姐當回事,可真鬨到夫人麵前,夫人必定會為著府中規矩和體麵處置下人的啊……
眾人都有些沒想到。
尤其是回話的月媽媽,嘴角的笑僵在臉上,表情甚是震驚。
穆昭朝冷笑了聲:“怎麼,我說的話,聽不懂?”
這……這不好辦了啊,要傳到夫人耳朵裡,彆說梅招,連她都得跟著受罰。
她突然有些後悔剛剛為什麼沒攔著梅招。
可這麼多人看著,她思量片刻,頗有些沒底氣地道:“大小姐尚在禁足,此事若鬨到伯爺夫人麵前,怕是……”
穆昭朝冷聲反問:“怕是什麼?我禁不禁足,都是這伯爵府的大小姐,輪得到你們在我頭上撒野?你若不把我放在眼裡,當我的話是空氣,我自己去回父親母親!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搬出父親母親來壓我?”
月媽媽:“……”她一張臉,血色全無。
這要讓大小姐跑去了伯爺夫人麵前告狀,彆說梅招,就是她也一定難逃責罰!
旁的不說,她們哪裡攔得住不讓大小姐去見伯爺夫人?
若是平日,她是不怕的,可今兒,大小姐明顯像變了個人一樣,喪心病狂得緊,她可不敢賭這好容易才落到手的副管事的差事。
“你要是聽不懂話……”穆昭朝看著月媽媽,見她沒動,嘴角輕輕勾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這笑落在月媽媽眼裡,怎麼看怎麼心驚,見穆昭朝話音頓住,她下意識挑眉。
穆昭朝接著道:“那我就回了母親,連你都一並攆出去,省的日後沒規沒矩,衝撞了貴人,可不是給伯府招禍麼?”
月媽媽冷汗一下就下來了。
大小姐雖然行事惹人非議,可到底也是個主子,再加上她平日裡就不把體麵當回事,連伯爺的禁足都不管不顧,還對二小姐下毒手,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她們?
春草堂到廚房,禁足中的大小姐就這麼大搖大擺過來,定然早就有人去回了老爺夫人,到現在也沒人來製止,可見老爺夫人對大小姐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