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華見老七頭終於醒了,也不再鬨了,隻用眼睛看著金一針,期望他能說出一個一二三來。
廟的另一邊角落裡有一個瘸腿的桌子,還有兩把殘缺的凳子,老七頭既然醒了,他們就轉移了陣地,在這瘸了腿的桌子邊坐了下來,好讓金一針看診。
又摸了一通脈搏之後,金一針試探的問道:“老先生似是受過寒冰掌?”
老七頭點頭讚許道:“後生可畏,若是尋常大夫來看,當是什麼症狀也看不出來,隻當我是尋常人老了,一些老人的毛病罷了。沒錯,老朽年輕的時候,受過一記寒冰掌,雖然早就治好了,卻是留下了後遺症,春日夜裡冷的厲害,猶如寒冰一般,身體更是突然虛弱不堪。”
肖春華道:“可是老頭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老七頭無所謂道:“都說了,是突然的症狀,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肖春華去看金一針。
金一針笑道:“見老先生言談氣度,想來往昔應當也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一號人物,現如今怎的委身這寒廟欺風中?哦,在下不是打探什麼,隻是我觀這位小友,對老先生甚是在意,一片孝心難得,老先生何不帶著小友搬出這裡?在這渭陽城裡,在下也算是小有資產,在下願與老先生便宜,供給一方宅院,一來老先生身體現下看著雖無礙,但經年下來,到底有所虧損,住進遮風擋雨的宅院裡,可以方便在下給老先生調養身體,頤養天年,二來,小友也到了進學知事的年紀了,想來老先生對她以後也是有所打算的。”
老七頭聽他把話說完,笑道:“你是為了那株五百年仙草吧?”
金一針也笑的坦然,小心的取出一個一看就很名貴的盒子,打開,裡麵赫然裝著肖春華給他的那株五百年份的‘當歸’,‘當歸’的須子上還沾著濕潤的泥土呢。肖春華見了,心下一突,之前天黑,她又著急,沒將這剛從地裡挖出來的藥材打理乾淨就包起來揣著走了,現在看來,當真是破綻百出。
金一針好似沒看到她的忐忑一般,笑道:“小友年紀小,不識得這歸陰仙草,在下卻是不能以大欺小,哄騙了她去。不瞞老先生,這歸陰草,於在下家長輩有大用。在下在外尋尋覓覓多年,竟是在這渭陽城中主動送到我麵前,可見時也命也,這仙草當是在下之機緣。在下懇請老先生,將這仙草轉讓給在下,老先生有什麼樣的要求,但提無妨。”
說罷,起身對老七頭一揖到地。
老七頭點頭笑道:“是個坦蕩的君子。小春花不是說送給你了?你收著就是了。”這是拒絕金一針的好意了。
老七頭說白送給他,金一針反倒驚疑不定起來。
他看到這歸陰仙草的第一眼,就存了勢在必得的念頭,而且,他並未將一個三四歲的小娃娃說的‘送給他’的話放在心上,他之所以隨身帶著仙草來看診,而不是封存起來快馬加鞭的送往京城,就是要得了這仙草主人的允許,名正言順的將仙草收入囊中,如此,他們家用了這仙草,才是後顧無憂。
雖然他也不大相信這仙草的主人就是住在這破廟裡的祖孫兩人,但是,他也沒從這仙草身上感受到其他人的氣息,就當事實本就如此。這些年他走南闖北,著實見識到了不少奇人異事,就當今日又添了一樁就是了。
原本以為要好一番拉扯讓利,誰知,竟是這樣輕易的就得到了。
胡老大夫聽到老七頭的話之後,激動的白胡子都顫抖了,他語音有些急切的喚道:“少主!”還等什麼呢?人家已經給了,這仙草是咱們的了!
金一針定了定神,到手的好處沒有往外推的道理,他看出這個虛弱蒼老邋遢的老乞丐不一般,且方才又拒絕了他供養他們祖孫的提議,但要他受了人家的好處轉頭就走也不是他金一針的為人,他思量了一下,掏出隨身攜帶的一遝子銀票放在桌上,又從藥箱裡摸出五六個藥瓶放在銀票旁邊,對老七頭道:“老先生高義,在下卻不能輕易受之。這是一萬兩銀票和在下平日裡煉製的一些養身丸藥,不當什麼,老先生隨意吃吃,就當補養身體了。”
一萬兩銀票!
肖春華的眼睛緊緊盯著那一遝子不薄的票子,眼珠子都變成孔方兄了。
老七頭原本是要拒絕的,但他見肖春華一副財迷的小模樣,就轉口道:“那就破費了......”
“不行!不能要!丸藥就算了,銀、銀票就不用了。”
老七頭和金一針都驚訝的去看一臉肉痛的肖春華,老七頭問她:“真不要?”
肖春華瞪了一眼老頭兒,一臉你真天真的模樣,又轉頭對金一針認真道:“金神醫,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是,您也看到了,我們這破廟連個遮風的瓦片都沒有,我們祖孫也是老的老,小的小,突然有了這麼一大筆銀子,不是福氣,傳出去了,反倒會惹來殺身之禍,因此,這銀子,我們不能收。”
金一針很詫異肖春華這樣小小的年紀就能說出這樣一番深謀遠慮的話來,這孩子,怕不是多智近妖了吧。
金一針詫異過後,再看肖春華,就不把她當尋常的小孩子看了,他正視肖春華的眼睛,道:“是在下欠考慮了,小友說的很是。但是,要在下眼睜睜的看著小友困頓於此,卻是不能夠的,小友可有兩全之法?”
肖春華轉轉眼珠子,試探的道:“不如,我去您的藥堂裡做學徒如何?”
金一針笑道:“這算什麼法子,我會知會下去,濟世堂隨意你出入,想學什麼就學什麼,你要是樂意,也可以拜在下為師,在下定傾囊相授,絕不藏私。”後麵這話,卻是對著老七頭說的。
肖春華大喜,也去看老七頭。
老七頭看了眼肖春華期待的眼睛,道:“學些醫理之道就行了,拜師就不必了。”
金一針明顯的有些失望,肖春華一看就是個機靈的,收她做嫡傳弟子,他還賺了呢,可惜,她家大人不答應,他更不好強求。
肖春華無所謂,她原本就是想學些東西,為以後立身做打算,能不能拜師卻是無所謂的。
金一針笑道:“在下不日就趕往京城本家,臨走之前,在下會叮囑藥堂裡的坐堂大夫,無論小友想學什麼,都讓他們教你。在下不在的時候,胡老會留下來坐鎮濟世堂,有他看護著小友,小友可無憂矣。”
胡老大夫也站出身來,對著老七頭和肖春華微微彎身,拜了一拜。
太好了,肖春華喜笑顏開,又戀戀不舍的看了眼那厚厚的一遝子銀票,才轉開視線,再三的向金一針確認老七頭身體狀況。
金一針對肖春華的提問有問必答,臨走的時候,從那遝子銀票裡抽出一張送她手裡,悄悄眨眼跟她說:“一張紙而已,藏起來很簡單的。”
肖春華望著金一針他們浩浩蕩蕩離開的背影,再看看手裡這張麵值一百兩的銀票,扭頭對老七頭讚歎道:“老頭兒,這金神醫,可真是大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