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沒有任何預兆地,我的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平板的、沒有任何波動的細弱女聲,緊貼著我的耳邊響起來:
“呐,你不是人類,對吧?”
這聲音很輕,然而在我聽來卻如同炸雷一樣。我幾乎沒有去看發生了什麼,猛地跳起來,瞬間跳到了一丈以外。渾身僵硬,不敢回頭去看。
“你在這裡乾什麼?你也是從下麵上來的嗎?”
聲調平板的女聲繼續在我後麵說著。隻不過這次台詞的內容更加讓我毛骨悚然。我僵直著脖子,隻是一個勁玩命搖頭,堅決拒絕承認自己和那個“也”是從下麵上來的家夥是同一陣營的。
“不不不我是人類我絕逼是人類啊!什麼從下麵上來的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認錯人了快走吧謝謝再見!”
“可是你身上有下麵的味道呢。很久遠的味道。”
不過是瞬間的功夫,那個聲音已經又一次貼到了我耳邊。這次伴隨而來的,還有細弱的呼吸,噴吐在我側臉上。
這次我終於再也沒辦法佯裝什麼都不知道。我驚嚇地猛回頭,就看到了離我很近的那張臉。
這是一張慘白得如同死人的麵孔。很瘦削,那雙漆黑的眼睛就顯得格外大。眼瞳如同蒙了一層霧氣一樣,蒙蒙的沒有焦距。這張臉和我近距離對視著,緩慢開口:“果然不是呢。你需要我帶你回家嗎?”
“——啊啊啊啊!!!!”
我終於控製不住慘叫起來。生猛地一把推開那張臉,連滾帶爬衝了出去。然而沒跑幾步,隨身自帶平地摔功能再次啟動,我又一次臉朝下趴到地上。
我腿軟地坐在地上,戰戰兢兢驚恐回頭。那個從下麵上來的東西沒有追過來,它站在原地靜靜看著我。
……哦不,這應該是“她”。
那是個皮膚極其蒼白的少女。留著直到腰的漆黑長發,身穿布料飄逸的白裙子,垂到腳踝的裙子和沒有穿鞋的光腳丫顏色幾乎融為一體,配合夜風吹動的效果,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沒有腳漂浮在空中一樣。
“妹……妹子啊……”我聲音裡依然存在著沒有平複的顫抖,扭曲地說道,“你剛從井裡爬上來衣服就吹乾了嗎?還抽空去剪了劉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年頭女鬼也懂得打扮了……”
她困惑地歪了歪頭,看著我不說話。隻伸出了手,聲音飄渺空茫:“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哪裡也不會跟你去。”
這個聲音在這個時候出現,對我來說不亞於佛祖對唐僧說的那句“恭喜你,前來取經的U盤無病毒”。我幾乎是喜極而泣地回過頭去,不出所料,我們家大神已經擺脫了催眠BUFF,滿血滿藍站在原地,與女鬼妹子對峙著。
“嗚嗚嗚悶哥啊你終於醒了!”我連滾帶爬衝到張玄身邊,抱大腿控訴哭泣,“好可怕啊這不是槍戰片嗎?為什麼貞子也從井裡出來搶鏡頭了?節操在哪裡啊嗚嗚嗚……”
張玄動了一下,我立刻更加生猛地抱住他大腿,抬頭眼巴巴瞅著他:“喂連你也要拋棄我嗎!”
他隻是瞥了我一眼,然後重新回頭和那個少女對峙著。
“她是人類,你認錯了。”張玄說。
“認錯了?”少女偏著頭看我,我立刻很沒種地縮了回去。拒絕和她對視。
“可是,為什麼會有這種味道?”妹子困惑地看著我。“你把她吃了嗎?”
“不不不我今天晚上除了帝都私房菜的外賣什麼都沒有吃!”我不知道她說的是誰把誰吃了,隻顧把頭搖得好像撥浪鼓,“味道……大概是私房菜館的菜不新鮮了吧!”
少女眼神迷茫地看著我,那種無辜的眼神讓我簡直認為她其實是剛剛從異界穿越而來的聖女,問她“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這種問題,就是對自己和整個世界的折磨與背叛。
聖少女在把我看得渾身發麻之後,終於掉轉了視線移到張玄身上。她那雙霧蒙蒙的大眼睛閃爍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空茫的笑。
實話說,這位穿著長相都飄逸到一定程度的少女算不上極美,五官秀氣皮膚白皙,但並沒有太多驚豔。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她的臉孔時間久了,會有一種微微的眩暈。
她笑著拍手:“啊,原來你也是從下麵來的。”
……啥?
我有些懵了,看了看笑得像是迷了路的少女,又瞅了瞅依舊麵無表情的張玄,竟然不知道該問什麼。
但是我很快就沒有機會問什麼了,一個聲音忽然從我後麵傳來。因為我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這個神秘妹子身上,直到那個聲音響起來才注意到後麵有人。
粗嘎、洪亮的男人聲音帶著粗野的笑聲:“瞧瞧我看見了什麼?兩隻迷路的小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