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驀地回過頭去,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他倒是很無所謂地走過來,蹲到了我的另外一邊,眼神望著前方延伸的水麵。
“我沒有看到你踩到了哪裡,但是雖然不清楚那個坑到底是什麼情況,你身上的味道確實是腐爛屍體的味道。”槍哥說。
“……不,我絲毫不感謝你的體貼。你敢不敢在當時告訴我啊?!我……這麼說來,我的鞋子很可能是被一具腐爛的屍體拽掉的,然後我又光腳踩到了那具屍體的腦袋上?!”
我說不下去了,隻覺得從骨子裡向外沁著一股惡寒。剛才那些表麵上除了丟人以外一派和諧的場景,經我補全地下部分之後,變成了一副恐怖無比的畫麵。
槍哥嗤笑了一聲:“告訴你?你敢聽嗎?任守,不是我瞧不起你,就衝你那小雞仔一樣的膽子,當時我要是告訴你的話,你八成嚇得路都走不動了。我可不想拖著一隻嚇暈了的粽子回來。”
……雖然很丟人,但是槍哥說的八成沒錯。
“為什麼會有……屍坑?”我發著抖問著,“我們不是還沒到墓裡嗎?難道我剛才不小心踩塌了墓頂,然後褻瀆了墓主人的屍體?”
槍哥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他彈了彈煙灰,慢悠悠開口:“我不知道。墓裡的情況從來千變萬化,沒有進去之前,誰也說不清楚。更何況,我們這次連最基本的資料都沒有。但是從味道上判斷,你踩到的應該不是墓主的屍體。”
槍哥扭過頭來,認真地說:“這種味道,是屍體腐爛中後期才會發出的,按照山體情況和氣候看來,屍體不會超過半年。嗯,你當時腳上沾的粘稠物除了蜘蛛網之外,應該還有屍體腐爛時的組織液……”
“你能不能彆再說了!!!”我崩潰地捂上耳朵,“這裡不是驗屍現場不需要你這樣具體解釋啊!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好想把這隻蹄子給活生生剁掉啊口胡!”
槍哥咧著嘴有些惡意地笑了一下,站起身來施施然走掉了。
“紅搖……你有沒有覺得他是專門來嚇我的?”
從剛才槍哥來這裡起,紅搖就一直沒有說過話。但是她也沒有離開,這樣沉默的紅搖我很少見到。
“必然是啊。你和他不對盤是公認的。”紅搖說道。
她忽然回過頭來,語氣一改戲謔,很認真地看著我:“阿守,這次下去……你幫我保護好書生。”
“咦?為什麼這麼說?你不是全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上廁所都跟在他身邊的嗎?”
紅搖的目光有些深沉:“不知道怎麼解釋……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次下鬥不會太順利。遇到什麼我無所謂,隻是……萬一和他分開的話,書生他一定、一定不能有事。”
“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能傷到半分!”紅搖堅定地重複了一遍。
她望著舒道的目光,是決絕的溫柔。
我們順著河道漂了沒多久就又一次發現了黃宗他們的痕跡。這裡的支流很多,七拐八拐的河道好像迷宮一樣。不知道槍哥是怎麼從那些石頭上發現被船身蹭掉的青苔、抑或是木槳擦過的痕跡的,我們沿著一條路線劃過去,沒過多久,水流忽然變得湍急,它們向一個地方急速湧過去。我和槍哥控製著船速小心湊過去,終於在山腳下發現了一個深深的洞窟。
洞口不大,充其量隻能讓兩條竹筏並排通過,而且洞口很低矮,或者說叫它“山縫”更加合適。如果不是跟著他們的痕跡一路過來,我是怎麼都不會發現這裡會有一個洞的。
水流奔湧著從這條山縫裡灌下去,下麵傳來很響的回音,聽起來,好像整座山被挖空了一樣,水流如同手指,在山體之中彈奏著神秘小夜曲。
“這裡就是……那個鬥?”我探頭探腦向下看去。然而下麵是一片漆黑,即使以我的目力也看不太清楚裡麵的情況。
“這個鬥是挖空了山建造的嗎?花這麼大力氣,看樣子的確有好東西。”我下結論。
“你至於這麼急著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沒文化嗎?”槍哥斜眼鄙視我。
“我怎麼了……”
舒道咳了一聲,說道:“有沒有好東西這個目前還不清楚。隻是,這個鬥應該不是挖空了山體建造的。武夷山這一帶是丹霞地貌,山體內部自然有很多空洞。所以在內部建造墓穴也並非不可能。”
“可是,這裡的氣候本就溫熱潮濕,在山體裡就算溫度不會太高,可水流經過,這樣的環境能保證墓主屍體不腐嗎?”紅搖問道。
舒道沒有回答。他一直凝視著那條好像裂開的大嘴一樣的洞口。
“說什麼都沒有用。”九叔聲音低沉地發話了,“我們距離黃宗已經不近了。現在沒有時間仔細考慮,必須馬上趕上去。”
他站起來,撿起固定在船頭的繩子拋了出去。我還沒看清他的動作,手中的匕首已經飛了出去,繩子在洞口附近的石頭上繞了幾圈,被緊隨而至的刀奪的一聲釘在了石頭上。
“減輕後麵物資的負重。我們乘一條船。”九叔的手輕輕一揮,“現在,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