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刺鼻的氣味越來越濃烈,展莫辭語速很快地說:“這地方是一個地下火山通道,你知道吧?本來這裡已經是一座死火山了。可是剛才我卻在下麵聞到了硫磺的味道。水溫有升高,所以本來存在於熱帶水域的牙簽魚也重新活躍起來。還有現在地下的震動……這裡馬上就要被岩漿淹沒了,不想死的話,快點跑吧……你乾什麼?”
我瞪眼逼近他:“把你重新推到下麵的坑裡,誰他媽都彆攔著我!”
展莫辭:“……”
我怒吼咆哮:“你口口聲聲‘不欠彆人人情’,說要提供重要情報。可你小學老師沒告訴過你情報這玩意兒是有時效性的嗎?事情都發生了你就算告訴我這件事的起因經過結果有毛用啊!你其實還有個名字叫做□□地震局吧?!”
展莫辭:“喂……剛才你忙著和那個誰談情說愛,給我時間說了嗎?”
“都彆吵了,”九叔沉聲說,“沒錯,這裡是開始發生變化了。但是,地下岩層的活動應該是緩慢進行了很久,為什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要噴發出來?”
舒道忽然回過頭來,他盯著壁畫前麵的石台,喊道:“是那個石頭眼珠……九哥,那種石頭能向外發射出次聲波,現在看來,好像這種次聲波和地下岩層的活動發生了共振,加速了火山噴發!這個寶藏洞窟,隻要打開了,就沒有人能活著出去!”
沒有人能活著出去的寶藏洞窟……隻在泉水淹沒了所有罪孽、大地的怒火席卷了波濤的時候才會出現……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鬼地方本身就是個火山洞窟,地殼活動的周期大概是幾百年一次。地下火山活動時,水溫上升,水位上漲,水質變化。水推動了下麵的機械轉動,水溫讓牙簽魚活躍起來,蜂窩岩島嶼的孔隙之中充滿了氣體,才會浮出水麵。而這個時候,如果把那個奇怪的眼珠子塞到通往地下的鑰匙孔裡麵,就像壓到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會把臨近爆發的火山瞬間點燃。
上千年沒人做到的事情,巧合得近乎零概率事件的事情,居然全他媽的讓我們撞上了!
尼卡咯咯笑起來:“祭祀先神的祭品,怎麼會隨便挑選。背叛同伴者,被吸乾血液曝曬而死;畏死潛逃者,剖腹取骨而死;貪婪卑鄙者,他的血液正好能夠指出黃金城的道路……最後,濫殺者,她的屍體能成為先神複活的前奏……”
她抬起手來,緩緩指了指自己:“怎麼會少一個祭品呢?張玄,最後的祭品,就是我啊……”
張玄一瞬不瞬盯著她。
她離開了石壁,站起來一路踉蹌向我們走來,槍哥戒備地舉起槍對準了她,可是這時候她的神智已經幾乎完全渙散,對外界毫無知覺。她一路走,一路留下鮮血的印記,口中呢喃著:“我是小月氏的最後一個人,我要繼承先人遺願,恢複小月氏的榮光……小月氏的人們,忠誠、善良、勇敢、忠義,而我已滿身鮮血……這樣的我,才有資格成為先神的祭品……”
“你瘋了嗎?”我叫起來,“他們都已經死了!一個全都是死人的民族,談個毛線球的榮耀啊!”
尼卡停住了腳步,她看向我,笑容嬌豔明媚:“不,我們的靈魂永遠流浪在這塊陌生土地之上,不得安寧。我們的族人越來越少,終於隻剩我一個……當我死後,先神複活,才能帶著我們回歸家園故土,我們才能得到安寧與榮耀……”
她停頓了一下,嗆出一大口血,可是依舊笑著看著我們:“我要走了……阿守,紅搖,我是作為‘濫殺’的祭品,我用身體和財富誘惑黃宗,我勸特裡斯殺了約爾,我引導黃宗把龐漢昌推下去、把特裡斯送到蜘蛛那裡……可是背叛、畏死和貪婪,我一條都沒有觸犯。我罪孽等身,可我也是最純正的小月氏遺民。記住我告訴你們的話——我們的榮耀在家園故土上。”
我隱約感覺到了什麼,猛地跳起來,想要衝上前去攔住她。可我的動作始終是慢了一步,就在我抓住她之前,她已經跳下了屋子正中那個不知道有多深的坑洞。她沾血的長卷發在我的指尖晃了一下,毫不猶豫飄了下去。轉眼之間不見了人影,過了很久我都沒有聽到下麵傳來聲響。
我呆呆看著那個黑乎乎的洞口,一種無力的虛脫感忽然席卷了我的全身。
“儀式完成了。”張玄忽然說道。
地麵又是一陣晃動,隻是這次晃動,卻不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好像外麵有巨大的生物踩踏過地麵,一步一顫抖地靠近了。
那個一半身體耷拉下來、一半還嵌在牆壁上的詭異屍體,忽然顫抖了一下。然後在我恐懼的目光裡,耷拉下來的半邊身體慢慢抬了起來。
張玄大踏步幾步走過來,就要蒙上我的眼睛。可我抓住了他的手——這不是我的意誌,這時候我的身體完全不聽控製,張玄在我耳邊說著什麼,可我什麼也聽不見。好像著了魔一樣,我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那千年的屍體慢慢動了幾下,好像在活動鏽死的骨節,然後他彎著腰,半是骨頭半是腐皮的雙手撐了一下石壁,卡在石壁上的下半身脫落下來,腳踩在地麵上,一步步緩慢朝我走過來。
他直起腰以後,我看到那張臉上沒有眼睛。不是乾掉,那雙眼眶的地方好像被什麼東西生生挖出了眼球,放射狀的乾枯血管覆蓋了周圍肌膚。
那雙空洞的眼眶正對著我。就算是沒有眼珠子沒有焦距,我也能感受到那種注視。那具屍體走得很慢,膝蓋腳踝處的骨節搖搖欲墜,然而他竟然能撐著沒有散架。
我的眼睛移不開視線。無論我怎麼在心裡瘋狂怒吼著“尼瑪啊不是說祭品質檢不過關嗎不是說上千年的屍體早就爛成灰了嗎為什麼他還能走路這不科學啊”,身體卻都完全不服從思維指揮。我沒辦法拔腿就跑,隻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看那具沒有眼睛的屍體走近。
他向我走過來,似乎想要說什麼,他張開嘴,然後下頜骨一下子脫落下來,焦黃的牙齒半邊連在頭骨上,在下麵晃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