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彆這麼無趣嘛,來來,我們聊聊槍哥的八卦……或者九叔紅搖舒道誰都可以!”
“……”
“……靠,沒有八卦的人生是不完美的。既然你執意要體驗殘缺美……那講講剛才的事情唄?在小月氏的祭壇,你到底知道了什麼?我還沒弄明白呢……”
他一直沒有回答,我也沒停下來,隻當是當年還在地底下的時候,一個人不停自言自語。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卻出聲了。
“小月氏四宗罪狀:背叛、畏死、貪婪、濫殺。觸犯任何一條,均按相應罪責處死。”張玄說道,“這座墓穴是一個祭壇,為了複活小月氏信奉的先神而設立的。兩千年前,先神從天而降,帶來了小月氏戰勝匈奴的希望。後來先神羽化,留下屍身與遺言——若小月氏由於戰亂不得不遷徙,便在遷移之後修建一座這樣的祭壇,千年之後若還有人活著,獻上祭品他便會回來,屆時所有死在戰爭中的靈魂,漂泊在異鄉的孤魂,均能得到安息。現在,那個人複活了,也完成了諾言。”
張玄從來沒說過這麼多的話,我愣了很久,才意識到剛才說話的人真的是他。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
他又沉默了,過了很久才低低說了一句:“有人告訴過我。忘記是誰了。”
我挫敗地低頭:“算了,想你這個呆瓜也什麼都想不起來,無所謂了……你不許睡啊!聽到了嗎?不管多想睡也要撐著!哪怕你吱一聲呢,告訴我你還活著!我會檢查的!”
剛才那段長長的話似乎耗儘了他的體力,張玄很久沒有說話。隻是他確實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吱”一聲,示意他確實沒死……
“出去以後還給你。”張玄小聲說,“三次,四次……很多次都可以。我背著你走,多遠都行……”
好像有溫熱的東西從臉上流了下來,我抹了一把,發現不是眼淚,紅色的,是張玄身上的血。我深吸了一口氣:“好。”
我不知道走了有多遠,對時間的感覺漸漸變得麻木,有石頭擋在前麵,我就上去一把掀開。我現在極為慶幸自己是個粽子,如果不是力大無窮和自愈能力,按照我的廢柴程度,可能我就沒辦法背著他走出去了。我一直走到最後,聽到前麵有人說話。
“……弄不開,任守去哪了?!張玄這個笨蛋連個女人都看不好嗎?要是我的話,早就……”
“冷靜點,槍兵。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快把石頭挪開。”
“Funk!這時候你讓我冷靜?!九叔,舒道在下麵生死都不知道,你怎麼冷靜得下來!”
好了,不用我猜是誰了,前麵這兩隻已經很自覺地互相報了對方名字。
我一隻手把張玄往上麵托了托,一邊默念著罪過罪過,一邊把張玄身邊掛著的長冥抽了出來,很意外,這家夥居然沒有阻攔我動他的寶貝刀。我把長冥插到前方石壁的縫隙裡,配合著手的力氣,用力把石頭掀開了。
灰塵擋住了視線,我一邊從洞口往外鑽,一邊嚷嚷著:“來了來了!彆叫我了,我已經來了!”
回答我的,卻是一片寂靜。我一邊揮走嗆人迷眼的灰塵,一邊納悶地看過去。九叔維持著那副波瀾不驚的姿態,而槍哥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他頓了頓,隨即毫不猶豫大步向我走過來。那種生猛的氣勢讓我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任守!你這個……跑哪裡去了?!我以為你……”槍哥的熊掌惡狠狠拍到我腦袋上,他好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到最後,還是咽下了所有的話。很粗魯地一把抓住我胳膊,連拖帶拽把我扯到一邊。
“快點……把石頭搬開!我一個人做不來,這事情果然還是隻有你行。”
喲喲,槍哥居然有承認自己不行的時候!我瞬間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愛。
“彆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了!”槍哥吼我,“快點!舒道和紅搖應該都在下麵!”
……你怎麼不早說啊!
我顧不上打擊槍哥了,小心把張玄放到一邊,整個人撲到了那塊石頭上。這塊石頭足有國宴桌那麼大,其密度絕對不是蜂窩岩可以相比的。看樣子應該是洞穴塌方,和上麵的鐘乳石一起掉下來的。我兩隻手抓著旁邊,“嗨”了一聲,用力把石頭掀了起來。
“怎麼樣?他們還活著嗎?任守,你說話啊!”槍哥在我身後急匆匆地吼著,可他被九叔撥到一邊,領導氣場不愧是強大的,我不由自主向旁邊讓了一下,露出了裡麵的情形。九叔隻看了一眼,就和我一樣愣在那裡。
石頭塌方之後,架在洞壁上,隻留下一個小小的空間,夠一個人蜷縮在那裡。可是現在,裡麵卻有兩個人。
紅搖的身體縮在舒道懷裡,依舊沒有清醒,隻是卻沒受什麼傷。舒道背對著我們,他的背脊佝僂得厲害,白襯衫上滿是血跡,後腦勺也被砸破了一大塊,他一動不動,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舒道?”我試探著問了一句。
聽到聲音,他才終於轉過頭來,我看見他的臉上全都是流下來的血,看見是我,他露出了一個笑。
“她沒事……送她出去,治好她。”舒道的聲音細若蚊蚋,“一定要救她……一定!”
“阿守,你問我愛不愛她,她和曆史,哪個更重要……我說不出來。一個快要死的人,要怎麼許下誓言……”
“我不說……我什麼都不說……”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直到連我也聽不見。
隻是最後,那雙瘦弱的手臂,依然緊緊護著懷裡的紅搖。像保護著一個嬰兒,願意用自己的屍體替她撐出一片安全的空間。
我猛地抬起頭來,卻看見九叔靜靜望著相擁的兩個人,臉上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怔忪。好像透過了他們,看到了在遙遠的地方的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