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我依然在掐張玄的胳膊。
“你能不能稍微做出點無辜的表情啊。”我恨鐵不成鋼地敲他,“那麼理直氣壯天下欠我五千萬的表情,還怪人家警察叔叔懷疑你是屍體破壞者,你差點都拔刀了好嗎!明明一張純潔的小臉蛋,怎麼就不能做個良民表情啊!”
張玄無辜臉看我。
“呃!擺個除了我以外彆人能看懂的無辜表情!”
張玄掉頭:“困了。”
“困了也不許回去睡!”我惱怒,“你今天的台詞除了餓了就是困了,明明是來刷情誼值來的,困了也得繼續約會啊啊啊!接下來我們去……”
我把手伸到口袋裡摸了半天,終於摸出來皺巴巴的兩張票,自豪亮:“去這裡!”
那是兩張秦皇陵文物展覽的入場券。前兩天舒道給我的。那時候他剛從外麵什麼地方回來,看上去好久沒睡的樣子,疲憊萬分。隻是卻沒忘了把我叫過去給我票。
“是全國巡回展覽。”舒道微笑著說,“雖然隻有一些不算太重要的文物,可是我想,你說不定會想去看看。有時間的話,帶張玄一起去吧。”
一隻粽子,帶一個和粽子差不多的人類,去看粽子展覽。嗬嗬,真是好主意。
紅搖,你平時都是怎麼和舒道約會的?我真的很同情很同情你。
無論如何,到手的東西浪費實在是有些可惜,加上對於自己活著的時候沒機會看到的秦皇陵,就算是個偽的,我也是有點好奇的。
更何況,這一段我們接連遭遇了兩起死亡時間,我和張玄簡直堪比柯南和金田一進擊的死神二人組了,走哪死哪。說不定需要看點死人的東西衝衝晦氣。
張玄興趣缺缺地看著兩張票,打了個哈欠,然後又掛到我身上。動作好像還越來越熟練了。
不說話就等於默認。這是我們兩個人愉快的約定,於是我很開心地拖著張玄上了公交車。
J市的博物館也建在市郊。可能是為了烘托遠古的氣氛,周圍荒蕪的程度和天門基地有一拚。看到一片東倒西歪的小破樓之中矗立的仿古建築,我對九叔的良苦用心若有所悟——什麼時候不想乾盜墓了,可以立刻把天門改建成博物館,就是烏黑一洗白。
我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去參觀過兵馬俑。身為工科生,連秦朝漢朝都分不清楚,現在想起來那次旅遊的裝逼嫌疑重得簡直無法直視。曆史總是相似的,那時候我和另外幾個同樣對曆史一竅不通的基友混在有導遊的團後麵,一邊聽一邊煞有介事點頭表示讚同,很有現在我聽舒道說話的風範。
我以為這個文物展覽應該和那時候差不多,等到進門才發現四十年前和四十年後還是有區彆的。這一趟參觀居然還要坐船。
整個展覽區完全模擬了當時陵墓的布局,一條河溝環繞了全程,周圍用昏暗的燈光營造出粗糙的地下效果,除了河裡麵不是水銀之外,整個就是一個縮小版的秦始皇地宮。就連我們坐的船,都特意造成了棺材的形狀,讓參觀者既沒辦法手賤地想要摸摸展品,又滿足了他們身臨其境的惡趣味。收這麼貴的門票確實是有理由的。
隻是,剛從地下漂了一圈還險些丟了命,我真的不想繼續體驗坐棺材地下航行的樂趣了。打個商量,你讓我走陸地行麼?
門口的工作人員態度很糟糕地拒絕了我的請求,把我和張玄一起轟到了一艘棺材船上,船都開了我還聽見他的嘟囔:“真是的,這都是第幾個想要找借口偷展品的人了……”
喂喂!誰要偷你們的展品了!我見過的好東西比你們這裡擺的破爛多一百倍好嗎?!一百倍!!!你們這些小家子氣的工作人員真沒見過世麵!
我忿忿不平地回頭鄙視那個小年輕的時候,船已經開了。這些船都設置了固定的航速和航向,剛好能讓遊客有足夠的時間參觀完所有展品。我和張玄的視力比一般人都要好得多,所以除了燈光特意打亮的部分,我還能很清楚地看到擺在威嚴盔甲旁邊的“某某到此一遊”……
呃,都四十多年了,怎麼國人的素質還是這麼令人堪憂!
舒道說的其實沒錯,這個全國巡回展出並沒有什麼重要的文物。想來也是,哪怕是個偽的,那也是秦皇陵。真正神秘莫測有研究價值的東西,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給這幫素質堪憂的屁民欣賞。所以一路過去,我們看到的也不過隻是些破敗盔甲碎瓷片子生鏽銅板。偶爾有一兩具棺材從岸邊掠過,也都是空空的,並沒有屍體。
最重要的是,和我曾經呆過的那個墓穴,完全沒有可比性。那種壓迫性的宏大與陰森,在這裡淡化到幾乎感覺不到。
我的姿勢已經由雙手扒棺隻露額頭嚴陣以待,漸漸轉變為和張玄一起半躺在棺材裡昏昏欲睡。身邊喇叭裡麵導遊激情澎湃的解說也拉不回我一去不回頭的思緒。沒辦法,這種環境對普通人來說可能還有點吸引力。可對於我們,就隻有不快的記憶了。
我指著旁邊剛剛路過的一尊陶俑說:“看,他有臉!”
張玄麵無表情看我。
我又指著他:“看,你沒表情,和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