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沒和我們一起過去。我以為他又困了,就沒有叫他。可是現在看上去,他應該隻是在發呆,沒有睡著。
“你乾什麼啊?把手放下來!”我緊趕著過去訓斥小朋友,“那東西特彆涼,你沒感覺就是給凍壞了!”
過了一會兒,張玄才很慢地抬起頭來看著我。他的目光有點遲鈍,卻沒有立刻把手放下來。我搶上去幾步,抓過他的手。本來這家夥的爪子都比平常人低很多,這會兒簡直和這玄玉台子一個樣了。
我心疼地嗬著氣給他暖手的時候,張玄忽然說道:“不用找了。我知道這上麵是什麼。”
“哦?你知道?”
張玄緩慢點頭,他的另外一隻手抬起來,慢慢放到了自己胸前。
“這上麵,是我。我在這裡站了兩千年,才爬到了外麵的世界的。”
我怔了一下,沒留神,手裡那隻冰涼的手就滑落下去。張玄低垂了眼眸,依舊一副呆呆的樣子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彆的解釋了。
“喂,任守,你們在那邊乾什麼?快過來!我們在這裡找到了一尊石像!”
槍哥的喊聲遠遠傳過來,我連忙調轉了視線,胡亂說道:“那邊……我們快過去看一下。我一個人走不動,你背我!”
張玄順從地把我扛到他背上,然後往前走過去。我回頭看了看那個空蕩蕩的石台,不由自主想起張玄那句“我在這裡站了兩千年,才爬到了外麵的世界”,心裡就猛地一個哆嗦。
槍哥在不遠處衝我們揮著手,燈光打著他前麵的東西。那是另外一個石台,不過不同的是,這個台子上麵是有東西的。台子連同上麵的雕刻,都是由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白玉雕刻而成。
台子上麵的雕刻是一個人。一個我見過,可能還很熟悉的人。
麵容英俊線條冷峻的青年男子,穿著戎裝鎧甲,長發在腦後束成高高一束。一雙沒有刻畫虹膜瞳孔的眼睛冷漠地看著前方的深淵。他一隻手握著腰間的長刀,另外一隻手作拔刀之勢。男人兩隻腳微微錯著,好像一隻腳踏在嶙峋山石之上,正在冷漠地睥睨著萬千枯骨。
那個在秦皇陵地宮展覽上麵好像幻覺一樣一閃而過的青年將軍。
那個每天把我當抱枕還嫌棄我硬的張小玄。
我下意識回過頭來看旁邊的人,張玄正在抬頭凝望著那一尊塑像,目光平淡而冷靜,好像完全沒有任何意外。注意到我在看他,他扭過頭來對上了我的視線,然後“嗯”了一聲。
“就是這樣。”張玄簡單說道。
他什麼都沒說,但是我能輕易想到那個場景。他站在玄玉之上,不知道被什麼藥物固定住的如同石像一樣的無生命的身體,好像腳下的玄玉一樣冰涼。他一隻手握著黑刀長冥,長久對著前方的深淵和黑暗。為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任務,不知道有沒有可能的希望,寂靜等待。
夢裡的張玄說,無所謂,反正地下和地上,沒什麼差彆。
我想起地落說過的話,接近張玄的時候,感覺像是被拉進他的世界一樣。而他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這黑暗不止是死亡之後,就連他在太陽之下的日子都是一樣。
他在一片絕望的黑暗之中等待,等一個人,或許不是人也可以,帶著他走出這一片黑暗。死的活的,男的女的,老幼美醜,在這種等待麵前,都成了不堪一擊的塵埃。
他看著我的目光,穿透了這幾千年的等待,依然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槍哥受不了這種被無視的感覺,“怎麼回事?這雕像怎麼和張玄一個模樣?他到底是誰?”
“呃……這個……”我尷尬地頓了一下,到現在為止,也覺得什麼都不對他說有點過分了。隻是這個脈絡太過龐大,我完全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你們不是想知道這下麵是什麼嗎?”張玄打斷了我的話。他衝下麵抬了抬下巴,說道:“從這裡應該能看到了,燈光照下去就知道了。”
他退後了幾步,順便拉了我一把,湊過來低聲說:“趁他們看的時候,我們趕快走吧。”
“呃……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