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秦始皇漂在水銀河上的棺材裡找了很久,摸遍了每一個角落。這裡沒有金銀陪葬,沒有龍袍寶璽,除了一具灰撲撲的炸開的人體,這裡什麼都沒有。而剛才那個一身白毛的爬行者,身上也是沒有穿龍袍的。
一個連死了都要讓自己的靈魂從千萬人背上走過來的皇帝,會在自己的棺材裡不放任何陪葬,穿著一件灰撲撲的袍子就下葬?更何況,他可是追求長生的人,怎麼可能在自己的肚子裡也放了蟲卵,把自己也變成怪物?
我覺得身上有點發冷。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半個身體都變成了乾屍血液流不過去的原因。
秦始皇不在這裡。這裡已經是整個墓穴的中心了,可是他卻不在棺材裡好好呆著去外麵微服私訪了。
……怎麼可以這樣啊QAQ!身為BOSS你不老老實實呆在刷怪點,撂下一堆爛攤子自個兒跑去玩了!我可是帶著必死的覺悟來的,這下可好,我快死了結果發現BOSS可能混在小兵裡在外麵殘害生靈,我之前那麼多英雄主義的心理建設不是全白費了嗎掀桌!
張玄怎麼辦,槍哥怎麼辦?要是秦始皇帶著能操縱張玄的寶貝跑出去弄死了他們兩個怎麼辦??
我悲哀的看著手上最後一根炸藥,十分不確定自己還要不要繼續把剩下半棵樹炸掉。最後我決定不管怎麼樣,還是先上岸看一下。
河流中央的那棵巨樹,剛才被白毛怪戳的口子剛剛好,□□插得深,現在一小半樹乾已經被炸爛了,到處都是木屑纖維。我站在白毛怪的旁邊,鼓足勇氣用一根樹枝把它翻了過來。白毛在剛才的爆炸裡幾乎都燒焦了,現在露出的這張臉分外猙獰,我看了半天才確定,剛才那好像五官都腐爛了的臉,實際上是人家根本就沒有五官。誤會了人家,真是不好意思。
這根本不是秦始皇,除非他喪心病狂把自己也養成怪物,否則那家夥根本不知道躲在這個墓的哪裡。我不能死,至少在找到那家夥在哪並確定他得不到真正的龍髓之前,我不能死。
我用樹枝把怪物戳到一邊,開始看樹。說實話,我從來沒見過一棵這麼粗的樹炸開之後的樣子。一個巨大的深坑,周圍支棱著纖維斷麵,而在樹乾中心的位置,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白色物體,橢圓長條狀,有一半還掩埋在下麵的樹乾之中。我伸手摸了摸,那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做的,表麵粗糙而堅硬,似乎還帶著一點暖。它上麵有的地方沾著一點粘液,好像是旁邊樹乾上滲出的樹漿。
上麵的那些描述給了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暖的、硬的、粘的,這些形容詞……有沒有覺得很熟悉?
——對沒錯!這玩意兒很像一顆剛生出來的蛋!那些猜的滿腦袋馬賽克的童鞋請自重啊,自重!
我抹開白色表麵的粘液,曲起指節當當敲了一下,發現這東西是中空的,而且很可能並不厚,隻猶豫了一下,我就舉起一塊石頭,用力對著外殼砸了下去。
我記得高中的時候有個同桌,特娘的一個男生,丫曾經翹著蘭花指對我說:你知道嗎蛋疼的感覺比懷孕疼好幾倍所以壞事做儘也不能乾這種事啊Blabla……現在想起來,果然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對這棵樹做了什麼也不能砸了人家的蛋啊!
一聲哢嚓的脆響,那層外殼果然不厚,被我砸出一個碩大的窟窿。一些黏糊糊的液體流了出來。
不得不說,這東西實在太像一顆雞蛋了。我伸出手戳了戳裡麵的東西。液體流出來之後,剩下的是一種白色半透明的固體,軟軟滑滑的,給人一種莫名惡心的感覺。我隻戳了一下就嚇得收回了手。因為那東西居然也是溫熱的,而且好像在我摸上去的時候,在我手指頭上跳了一下。
我擦,這玩意兒是個活的!
我傻掉一樣看著那被我砸碎的蛋,以及裡麵露出來一小塊的半透明固體,那不僅僅是白色,在更深的地方,好像有一些深色的斑塊。我低頭看了看深入地下的樹,樹乾之中包裹的蛋,還有這宛若活著一樣的物質,一個可怕的猜想漸漸浮上心頭。
我的大腦之中幾乎是一片空白,下意識拿出了手裡最後的炸藥。這裡麵可能存在的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讓我根本不想看到剩下的部分,我手發著抖準備把炸藥塞進去,可是在我成功對接之前,一個東西猛地從破洞裡伸了出來,準確地捏住了我的脖子。
“呃……”
冰冷、黏膩、疼痛。熟悉的感覺一一襲來,窒息的感覺讓我連叫都叫不出來。我被舉在空中掙紮著,勉強睜開眼睛,透過模糊的眼淚看過去,捏著我脖子把我舉起來的,是一隻蒼白的手,這隻手連同它後麵連著的胳膊,都在不斷向下滴落著粘液。胳膊上可能剛才被蛋殼刮蹭了一下,一條淺淺的口子留在那裡,沒有血,慘白的肌肉翻在外麵,看上去惡心至極。
碎裂的輕響好像螞蟻咬噬木頭一樣密密麻麻響起來,我麵前的蛋殼上,裂縫不斷蔓延著,白色碎片不斷脫落下來,裡麵的東西在我麵前逐漸展示出了全貌。
好像一條巨大的昆蟲幼蟲躺在樹的中心,白色半透明分環節的固體不斷蠕動著,隻是這些還不是最惡心的。透過表麵,一個人的身形若隱若現躺在裡麵。我看到寬闊的衣服和頭頂戴的竹片一樣的帽子的黑影,從他肩膀的地方伸出了手,穿透了那謎樣固體捏住了我的脖子。大概是我的掙紮讓他有些費力,那個人影動了一下,一張慘白的臉驟然從裡麵貼到了外表上。
我從喉嚨裡逸出一聲無聲的尖叫。
那是一張好像溺水而死的人一樣的麵孔,微微有些浮腫的白,睜著眼睛,正怒視著我的方向,在我看著他的時候,那雙眼睛還轉了一下,很是猙獰地注視著我。
他穿著龍袍,頭上帶著帝冠,雖然可怕,可那張臉上依稀還能認出當時在地宮裡看到的壁畫上男人的模樣。毫無疑問,這才是真正的秦始皇。
隔著玻璃一樣的白色果凍,他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嘴巴一張一合,我聽不到聲音,可依然能從唇形上讀出意思。
——你遲早會回來的。
我被他舉在空中無力掙紮著,因為缺氧而漸漸眩暈的腦海裡,所有的東西慢慢連成了一條線。
這個墓的真正核心,才不是什麼水銀河上的棺槨,而是這棵樹,這棵與其說是植物,不如說是動物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