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桃夭走後,午睡後醒來的蓮生娘就一直守在東屋窗口,任憑宋大夫如何勸說都無用。
趁著宋大夫進來替謝珩換藥時,她也非要跟著進來。
宋大夫根本勸不住她,見她情緒還算穩定,隻好允許她一塊。否則憑他一個,若是蓮生娘瘋起來,恐怕製不住。
好在她進來後也不鬨,隻在床邊怯怯看著謝珩。
可換完藥後,她無論如何都不肯出去。
宋大夫隻要多說兩句,她就對著謝珩抹眼淚。
謝珩見她著實可憐,便由她去了,哪裡知道蓮生娘一見到桃夭會說出這種話來。
這時剛剛去完茅廁的宋大夫進來,見桃夭回來鬆了一口氣,示意她勸蓮生娘出去。
桃夭道:“讓蓮生哥哥好好休息好不好?”
蓮生娘卻死活不肯,緊緊拉著謝珩的手,“蓮生,你是不是還在怪阿娘上次弄傷你,所以才不想留阿娘在這裡?”
謝珩不做聲。
蓮生娘嘴一癟,眼淚都要出來了。
桃夭忙道:“蓮生哥哥定是餓了,咱們去給蓮生哥哥煮飯吃好不好?”說罷,巴巴望著謝珩,希望他能配合一下。
謝珩見蓮生娘正一臉期待看著自己,勉強“嗯”了一聲。
蓮生娘終於鬆手,“那阿娘去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麵片。你等著,阿娘很快的。”
她說著便要出去,桃夭也要走,被她攔住,“你蓮生哥哥好不容易才回來,你哪兒都不許去,在這兒陪你蓮生哥哥!”
她完匆匆忙忙出了屋子,再回來時懷裡抱著一個陶罐,塞到謝珩手裡,笑,“你喜歡吃就吃,不要偷偷躲在屋裡吃。就是不要吃多了,不然待兒就吃不下東西了。”
桃夭一臉詫異看向麵無表情的謝珩。
突然,他手裡的罐子“哢嚓”一聲響,裡頭的糖漬順著縫隙流得滿手都是。
蓮生娘“啊呀”一聲,要幫他擦手,被他不著痕跡避開。
蓮生娘急道:“桃夭趕緊打水給你蓮生哥哥洗手。”
桃夭隻好打了水來,踞坐在床邊一邊替謝珩擦手。
他的手生得極漂亮,指骨修長潔白,就是指甲有些長,需要剪了。
蓮生娘拿把剪刀遞給桃夭,這才滿意地離開。
人走後,桃夭立刻鬆開謝珩的手,偷偷覷他一眼,見他白皙的耳尖竟然紅了。
先生兩幅麵孔的樣子好像有些可愛……
謝珩察覺她的目光,冷睨她一眼。
平日裡他若這樣看人,那些人早已如臨大敵,跪地告罪。
可她遞了一顆酸梅給他,莞爾一笑,“其實先生喜歡說出來就是,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先生若是憋在心裡,旁人又怎麼知道先生的心意。”
謝珩盯著她指尖的酸梅沒有作聲。
從小到大,他聽到最多的話就是:太子殿下無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切不可表露出人前。
否則,被底下的人窺得心機,容易受人擺布。
從未有人告訴他,隻要喜歡就可以說出來。
半晌,他拿帕子慢條斯理擦乾淨水漬,神色淡淡:“為何要說,底下的人若是連這點兒察言觀色的本領都沒有,留著也無用。”
“可猜來猜去多累啊,”她把手舉到他唇邊,“先生喜歡吃,我給先生就是。”
他不張嘴,她便不知疲累舉著。
酸梅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光是聞著就叫人口水生津。
謝珩遲疑著張開嘴含了那顆酸梅入口。
不經意,她的指尖劃過他的唇。
涼涼地……
她揉揉有些酸疼的手腕,笑眯眯地問:“甜嗎?”
那句“尚可”就要脫口而出,她突然凶巴巴地威脅他,“不許說尚可,要說甜,不然我下次就不給先生吃了!”
這個小寡婦,膽子越來越大了!
屋外這時有人敲門,是蓮生娘端著麵片進來。
桃夭已經吃過飯了,幫謝珩擺好飯便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宋大夫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欲言又止看著她。
桃夭知道他是要問相親的事兒。
她把臉埋進臂彎裡,好一會兒,抬起濕漉漉的眼睛,“阿耶是不是想要趕我走?”
宋大夫一聽就急了,“瞎說什麼,若是可以,阿耶恨不得你一輩子留在這裡。可是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她不作聲。
宋大夫還欲勸她,蓮生娘高高興興從東屋,“桃夭,你快去幫你蓮生哥哥打水洗臉洗腳。”
桃夭與宋大夫對視一眼。
蓮生娘道:“都看我乾嘛啊,我去洗碗,你趕緊去。
宋大夫見狀上前攙著蓮生娘,哄道:“你也累了一日,我先扶你回去睡覺。”
誰知蓮生娘突然一把推開他。
宋大夫一個趔趄,差點摔個跟頭。
她輕哼,“你今兒是怎麼回事兒,不是叫我吃藥,就是叫我睡覺,我又不是你的病人!
桃夭見她似乎又要犯病,忙道:“我現在就去,阿娘您彆急。”
*
東屋。
謝珩正坐在床上借著微弱的燈光看書,見桃夭端著盆水進來,眼神裡閃過一抹詫異。
桃夭正欲解釋,門突然關上。
她趕緊放下水去開門,卻發現外頭竟然已經上了鎖。
她急道;“阿娘,你鎖門做什麼?”
蓮生娘在外麵道:“你蓮生哥哥腿受傷,今晚你就歇在屋子裡,也方便照顧。”
桃夭下意識望了一眼謝珩,見他正望向自己,耳根子不由地燒起來。
她解釋,“等我阿娘睡著,阿耶肯定會過來開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