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了蹙眉尖,俯身,“先生忍著點,我替先生清理傷口。”
甫一靠近,一股子極淡雅的香氣絲絲縷縷縈繞在鼻尖。
謝珩不自在地偏過臉,不經意瞧見她鬢發間的木簪尾端竟然雕刻著一隻指甲大小的貓,雕工精細到連貓兒的胡須都清晰可見。
他正看得入神,突然,腹部被人吹了一口熱氣,酥酥麻麻地癢起來。
垂睫一看,蹲坐在他兩腿之間的小寡婦正對著那道猙獰的傷疤吹氣,見他低頭,揚起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詢問,“先生舒服些沒有?還疼嗎?”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寡婦這樣不設防跪坐在男人兩腿之間也就罷了,竟然還敢說出這樣曖昧的話!
不知怎麼就惱了的謝珩伸手拔了她的那根木簪。
滿頭青絲就這樣毫無征兆地散落下來,將小寡婦一張小臉映襯得瑩然似玉,眉目如畫。
她詫異,“先生為何拔我簪子?”
謝珩不答,指腹輕輕摩挲著她如同漿果一樣熟透了的嫣紅飽滿的唇。
桃夭見他喘息都重了,以為弄疼他了,細白的手指輕輕按壓著傷口上麵的藥粉,卻被他擒住手腕。
她抬眸,驚訝地望著謝珩,見他眼角處洇出一抹薄紅,漆黑眼眸像是蒙上一層薄紗。
先生就如同開在深山裡的曼陀羅花,危險卻又誘人……
謝珩緊握著她的手,啞著嗓子道:“這天底下的男人,除卻一母同胞,皆不會將旁的女子真當成自己的妹妹,即便是以後你遇見,他也是哄你的,隻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懂了嗎?”
她茫然搖頭,反握住他的手,遲疑,“這……”
本打算給她一個教訓的謝珩一把甩開她的手。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寡婦,腦袋裡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他隨即想到早上的事兒,皺眉,“那你說要與我洞房,是如何洞房?”
她怯怯看他一眼,睫毛輕顫,“我說了先生會不會罵我?”
“不罵。”
“也不許推我。”
“不推。”
“那,”她眨眨眼睛,“那先生閉上眼睛。”
謝珩微眯著眼睛盯她片刻便應了她。
才閉上眼睛,兩隻柔軟的手指突然輕撚著他的耳垂。
“你——”
他欲睜開眼,她突然傾身上前抵著他的額頭,輕聲道:“我的三郎一定要長命百歲哦。”
謝珩隻覺得被她輕撚過的皮肉似著了火,如荒野燎原,一路燒到心裡去,在他那顆長滿荒蕪的心上灼出一個大洞來。
時間也仿佛在這一刻消逝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鐘。
也許是一個時辰。
直到屋外不知何時淅瀝淅瀝下起小雨。
謝珩終於睜開眼眸,對上小寡婦清澈如水的眼,聲音有些發澀,“這就是你說的洞房,你早上摸我的耳朵,就是為了這個?”
據蓮生娘這段日子以來的敘述,自己的兒子心疾未發作前,身子也算康健。
這天底下,怎麼會有男子會用這樣單純美好的方式如此疼愛一個女子。
他生平頭一次,對那個叫宋蓮生的男子產生好奇心。
桃夭卻以為全天下的“洞房”皆是這般,“是不是很簡單?蓮生哥哥一教我,我就學會了。”
兩年前蓮生哥哥心疾發作,旁人都說成婚就可以衝喜。
可是蓮生哥哥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與她拜堂。
她伏在他膝頭哭得要緊,說隻要成婚洞房,他的病就會好了。
蓮生哥哥替她抹乾眼淚,叫她閉上眼睛,伸手指尖輕輕撚了撚她的耳朵,抵著她的額頭,柔聲道:“你瞧,這就是洞房。以後我的桃夭要長命百歲。”
後來,她仍是執拗與他拜堂。
可是她的蓮生哥哥並沒有長命百歲,他的時間永遠停留在十八歲生辰那一日,再也無法陪她白頭到老。
臨走前,他輕輕揉著她的耳朵,說:“我的桃夭以後要長命百歲。”
思及此,桃夭出神地望著窗外後山被雨霧籠罩的桃林,“若是等再過三個月,山上的野芍藥開了,那裡有很多漂亮的蝴蝶。我跟先生去那裡玩兒好不好?”
謝珩也朝著窗外看去。
山雨涳濛處,三千桃花已落儘。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腿,算一算日子,不知有沒有時間陪她看蝴蝶。
無法確定的事兒,他從不隨意應承人。
但是現在有一件事兒他亟待解決。
他道:“你出去待一會兒,沒我的允許不準進來。”
桃夭不解,“為什麼?我還沒替先生上完藥呢,我——”
謝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故作凶狠,“以後,不要隨意觸碰男人的身體,知道嗎?”
“為何?”
“因為男人會很想一口一口吃掉你,你怕不怕?”
“怕!”她也故作驚恐看他一眼,隨即笑眯眯看著他,“那先生會吃掉我嗎?”
謝珩被她氣得簡直不知說什麼好,一把扯過被子蓋住,指著門口,“立刻出去,不然的話,我不僅會吃了你,還會打你!”
桃夭嚇了一跳,立刻站起來。行至門口,又忍不住回頭,趴在門框上怯怯望著他,“那如果我以後都聽先生的話,先生永遠留下來我做贅婿,陪我白頭到老好不好?”
留不住蓮生哥哥,她想將先生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