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彤應了一聲跟上。
哪怕已經穿來幾日,從殿內出來,看到荒涼破敗的宮苑,欒哲哲還是有些不適應。
狂風卷起落葉,呼嘯撲來,欒哲哲下意識眯起眼睛:“風有點大,路上就彆說話了,免得吃一嘴土。”
尤其她住的宮殿是整個皇宮最偏僻的一角,到慈寧宮,要走好遠。
月彤扶著貴人不住點頭:“嗯嗯。”
從宮裡出來後,欒哲哲回頭看了眼。
禦香宮。
字倒是挺有氣勢,隻可惜,字體早已斑駁,就連大門的朱漆都掉了不少,映著秋風掃落葉的陰沉天幕,愈發破敗荒涼。
月彤把宮門關好,這才過來繼續扶著貴人。
主仆二人頂著寒風,沿著荒涼枯寂的宮道,一步步往慈寧宮的方向走。
是的,這禦香宮隻住了欒哲哲一人,而欒哲哲身邊也隻有月彤一個宮女。
原主身子弱,極少出寢宮,對宮裡的情況知之甚少。欒哲哲穿過來後也沒出過寢宮,對禦香宮的偏遠並不清楚。
但走了沒多會兒,她就斷定,原主肯定得罪了什麼人。
否則,不可能一進宮就單單她自己被安排在這麼偏僻的角落裡居住。
偏遠都是委婉的,禦香宮周邊全都是廢棄宮殿,走了這麼會兒,連個人影就沒看到。
宮道兩旁更是長滿了雜草,說禦香宮是冷宮,她都不會懷疑。
欒哲哲心裡有些驚訝,原主性子其實是有些怯懦的,能得罪什麼人?
還是在進宮之初就得罪了人,被針對?
欒哲哲仔細想了想,但書裡關於原主訊息實在少得可憐,原主的記憶裡也沒有,頂著風旁敲側擊問月彤,月彤也是一臉茫然。
沒有得罪人?
還是無意中得罪了人,原主和月彤並不知道?
原本隻想去吃席的欒哲哲,眉心稍稍蹙起。
今日的任務得再加一個——仔細留意下到底是誰在針對她。
她也不做什麼,就是堤防一下,免得等不到被放出宮就不明不白死在吃人的深宮裡。
主仆二人走得不算快,轉過一條狹長甬道,視野開闊不少,欒哲哲抬頭就看到一株在寒風中盛開得極旺盛的桂花。
枝乾粗壯,樹葉繁茂,瞧著得有四五十年樹齡了,還是極漂亮少見的朱砂丹桂。
綠葉間滿是橘紅色的花簇,花瓣隨風紛紛揚揚飄落,風裡都是桂花的清甜沁香。
欒哲哲被眼前這美極的秋日盛景驚豔,腳步不自覺停下。
月彤不明所以也跟著貴人停下腳步,擔心詢問:“貴人可是累了?”
欒哲哲搖頭:“不累,這桂花是哪個宮裡種的,有主麼?”
瞧主子精神確實還好,月彤便放心了,循著貴人的視線朝左側看過去。
見是那株朱砂丹桂,她笑著搖搖頭:“貴人是說那株朱砂丹桂?沒聽說有主,那邊也沒宮殿,就是一個不常有人去的小園子。”
這樣的極品桂花,沒主的?
她想了想,覺得也有可能,皇宮這麼大,總要種點花花草草點綴,桂花樹又是極常見的景觀樹,並不奇怪。
欒哲哲笑著對月彤道:“等壽宴結束,我們過來撿些桂花回去洗淨曬乾,留著泡水喝。”
雖說桂花大多是被當做花茶,但它也有幾分藥性,止咳化痰,雖藥效微微,但她現在一無所有,有總比沒有強,再不濟,隻泡茶也不錯。
聽到這話,月彤心裡難過極了,貴人想喝點茶,還要自己去地上撿。
裹著濃濃桂花香的寒風中,月彤眼睛又紅了,怕貴人難過,她一句沒敢多說,隻輕輕嗯了一聲。
許是因為很快就有桂花茶可以喝,又或者是因為這株朱砂丹桂實在美好,欒哲哲心情大好,再抬腳時,步伐都輕快不少。
花盛,風大,桂花落了很長一段宮道,欒哲哲現在分不出時間撿這些桂花,主仆二人隻能小心穿過去,隻是再小心不讓自己踩到地上的桂花,也不能完全避免。
甚至連頭發和肩頭都沾了一些新落的桂花。
快到慈寧宮時,月彤特意給自家貴人整理下被風吹亂的發絲,輕輕拍掉肩頭的桂花。
“好了。”月彤整理完,小小聲對貴人道:“貴人確定一定要過去麼?”
還沒進慈寧宮,現在掉頭還來得及。
不知道為什麼,月彤心裡突然有些緊張,總感覺要發生什麼事一般,她有點怕,怕從未出席過這樣場合的貴人應付不來。
“怎麼?”看著她擔心的小臉,欒哲哲笑了:“怕你家貴人應付不來啊?放心好了,今日朝中命婦也來了不少,沒人會注意到我,我隻安安靜靜坐著,不會有事,走罷。”
看著貴人臉上柔婉溫暖的笑,月彤隻覺得整個世界都被溫柔籠罩,渾身也跟著暖和起來。
不是她要自誇,她家貴人,生得可真美,笑起來更美!
“嗯。”她也衝貴人笑笑,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太後的千秋宴安排在與慈寧宮相連的秋芳園,命婦們進宮後,也是直接帶去秋芳園,欒哲哲是嬪妃,既出席了,自然沒有不去正殿拜見正主的。
這個時辰,說早不早,說晚也不晚,慈寧宮已經熱鬨起來,宮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鬨。
欒哲哲帶著月彤到跟前,慈寧宮的宮人瞧見她,都有些驚訝。
欒貴人?
就是那個一直住在禦香宮,從不出寢宮的欒貴人?
今日怎地出來了?
欒哲哲自然瞧出宮人的驚訝,她衝人笑笑:“我近日身子好轉,太後娘娘千秋,我自然該來磕個頭。”
瞧她乖覺,言辭懇切,宮人心裡疑惑消散,衝她福了福身:“貴人請隨奴婢來。”
轉身踏進抄手回廊時,宮人忍不住又回頭看了欒哲哲一眼。
彆的不說,欒貴人生的確實很美,怪不得那位非要針對她呢。
轉念一想,宮人嘴角又瞥了瞥,生的美又有什麼用?
皇上壓根不近女色,這幾年太後愁得頭發大把大把掉,什麼法子都用了,也不見成效,前幾日,貴妃娘娘還被太後召進慈寧宮,估摸著說的還是這事。
想到這裡,宮人嘴角又瞥了下,兀自在心裡唏噓。
剛走了沒多遠,一個衣著不俗的宮女迎麵匆匆走來,示意領著欒哲哲的小宮女:“太後還未用膳,先請去偏殿。”
話落她便抬腳走了,形色匆匆,顯然還有許多事要忙。
快步走出去一段距離,她腳步又驀然一停。
她抬頭銳利地目光四處看了看,眼底現出幾分疑惑。
桂花香?
她鼻尖抽了抽,剛剛那股若有若無的桂花香,又聞不到了。
她鼻子聞錯了?
這般想著她又仔細聞了聞。
確認是自己聞錯了後,她這才鬆了口氣,她就說,今日太後壽誕皇上定然出席,怎麼會有人不知死活熏桂花。
這邊被小宮女領著繼續往偏殿走的欒哲哲一臉平靜——剛剛那宮女沒給自己見禮,她也沒放心上。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太後跟前的人,地位自然更高些。
反倒是月彤有些替貴人難過,但見貴人自己都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月彤也不知道是該寬心,還是該心疼。
仔細想了想,隻要貴人自己想得開,心情好,倒也不算什麼。
前幾日貴人那場病來勢洶洶,她真的以為貴人要撐不過去了,許是貴人經此一場,看得更開了?
月彤跟在自家貴人身後,在心裡嘀嘀咕咕,以如今宮裡的情形還有貴人的境遇,看開了倒也好。
這般想著,月彤臉色也好看許多。
這個時辰,來給太後請安賀壽的妃嬪也來了不少,偏殿裡的交談說笑聲已經傳到了欒哲哲耳裡。
宮女把欒貴人領到偏殿後就離開了,欒哲哲一踏進偏殿,就察覺到好幾道視線落到她身上。
其中一道,甚是犀利。
她沒抬頭都能感覺到這道惡意滿滿的視線在上上下下打量自己。
欒哲哲心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