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禦香宮沒有派人去傳話,她每日裡要處理那麼多宮務,難不成她還要派人在禦香宮盯著?
自以為找到能洗脫自己失職的借口,林貴妃脊背都挺直了些。
拾月一聽就知道要壞事,馬上跪下,主動替主子擔責:“這段時間貴妃親力親為籌備太後娘娘千秋宴,還儘心侍奉太後跟前,是奴婢自作主張,讓管事的宮人們把不緊要的事情往後拖一拖,貴妃娘娘確實不知道欒貴人生病一事,都是奴婢自作主張,還請皇上責罰……”
林貴妃眼睛頓時一亮,她馬上道:“想來是宮人不儘心,這才耽誤了欒貴人醫治,好在欒貴人福氣大,現在也是無礙,臣妾回去,定然徹查。”
欒哲哲原本沒想怎樣,她隻是替原主把冤屈說出來。
但林貴妃這個解釋,實在讓她很難接受。
一句不知道,就把責任推個一乾二淨。
但她無權無勢,又能把林貴妃如何?
“皇上,”就在欒哲哲滿心無力時,褚鑠清淩淩的嗓音再次響起:“既然林貴妃這般忙碌,不好讓林貴妃為著臣妾這點小事再操心勞力……”
林貴妃眼底劃過一抹得意,這個欒貴人還算有自知之明。
但下一刻就聽到欒貴人又說道:
“皇上既是為臣妾做主,也不好讓皇上為此勞累,多總管向來為皇上分憂解難不辭辛苦,何不讓多總管去調查?”
欒哲哲眼睛一亮。
滿宮裡,沒有人比多來善更合適妥帖。
而且,這話還是小暴君自己說的,不算她越俎代庖,假傳聖旨。
這一刻,欒哲哲對褚鑠的好感砰砰砰往上漲。
不僅僅是他瞧出自己的無奈,還包括他是真的把這樣的小事看在眼裡。
欒哲哲看褚鑠的眼神裡,感激之情溢於言表:“那就交給多來善負責調查清楚。”
褚鑠原本隻是覺得林貴妃太過聒噪,想早點結束,見欒哲哲如此看著自己,褚鑠嘴角溢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林貴妃則是在‘皇上’應允‘欒貴人’的提議後,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多來善可沒管林貴妃臉色如何,他這會兒滿心裡認定的隻有深得聖心的欒貴人,他馬上上前,麻利地領命。
他不僅要辦,還得當個頂頂重要的事調查個清清楚楚,給欒貴人一個交代。
是的,在多來善,不,應該說是在殿內所有人眼裡,‘皇上’此番就是為欒貴人撐腰,替欒貴人做主!
至此,誰還敢質疑皇上對欒貴人的看重?
就連林貴妃和她身邊的人,都被刷新了對皇上的認知——原來皇上並非真的不近女色。
皇上為了欒貴人當著滿宮的麵,打她的臉,林貴妃難堪至極,她也後知後覺意識到今日這事自己怕是要有麻煩了,再加上心裡實在不甘,她晃了一下,就要再次喊冤……
“皇上,”褚鑠預判了林貴妃的行為,滿臉不耐地道:“臣妾頭暈。”
聽褚鑠又說頭暈,剛對他改觀的欒哲哲,馬上緊張起來:“頭暈?剛不是已經用了藥,太醫……”
陳院正馬上過來診脈。
殿內其他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林貴妃的哭訴一時間僵在那兒,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她長這麼大,何時這麼丟臉過?
隻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惱羞成怒的同時,看欒貴人的目光也帶上了恨。
陳院正很快診完:“欒貴人身子虛弱,需得靜養才是。”
正在瞅機會準備再次喊冤的林貴妃:“?”
欒哲哲也覺得人太多,吵的很,而且,她還有話要單獨跟褚鑠說,當即便道:“都退下罷。”
林貴妃臉色青白,咬牙想再次一試,剛張嘴,就被素心拽了下衣袖。
林貴妃雖不知素心到底何意,但還是本著信任,閉了嘴,沒再開口,帶著人行禮後退了出去。
被這麼趕出來,滿宮裡不定要怎麼傳她呢!
她氣得直接掰斷了小拇指養了許久的指甲。
好個欒貴人,平日裡裝的唯唯諾諾,居然這麼有心機,是她小瞧了她!
狐媚子!
她去找太後,讓太後給她做主!
隻不過出了禦香宮後,還沒走多遠,就被多來善追上。
“貴妃娘娘,皇上口諭,在欒貴人病重無醫一事調查清楚前,您暫且在紫宸宮閉門思過。”
林貴妃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這邊欒哲哲正不解地問褚鑠為何突然禁林貴妃的足。
褚鑠一臉冷漠:“不禁足,她必會日日登門,太吵。”
欒哲哲一想也是,不止吵,還容易被發現異常,禁足了好,於是她恭維了一句:“還是皇上思慮周全。”
果然做皇帝的人,心思就是縝密。
哪怕現在穿成了她,完全處於劣勢,也能掌控局麵。
她的謹慎小心是對的。
欒哲哲正在心裡唏噓,還好自己一開始就很有自知之明沒生出什麼妄想時……
“你在想什麼?”
褚鑠看著明顯陷入自己世界的欒哲哲,直接問出了口。
思緒被清冷的詢問打斷,欒哲哲抬頭:“嗯?”
她在想等和褚鑠互穿回來,自己該如何明哲保身,安心苟到大結局。
當然了,這些念頭她當然不會告訴褚鑠,她就又開始裝傻。
看她頂著自己的臉,眼神靈動,眸色狡黠的樣子,褚鑠眼角輕輕眯了一下:“剛剛,在想什麼?”
欒哲哲眨了眨眼,一臉認真:“在想剛剛太醫的話,太醫說你現在十分虛弱,要好好養著,我正盤算著該怎麼讓你好生休養……”
養身子確實是個大事,畢竟那是她的身體,養好了,換回來後,受益最大的是她。
褚鑠看著她,輕笑出聲。
她在撒謊。
欒哲哲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褚鑠看穿,兀自說著自己臨時想的調養身體的好法子。
既是為自己,也是為了報答褚鑠幫了自己一把。
“沒想過殺了我?”在她喋喋不休中,褚鑠淡淡開口。
欒哲哲話音戛然而止,震驚地看著褚鑠。
褚鑠嘴角笑冷了幾分。
還真想過。
“沒有!”欒哲哲一口否認。
剛穿成褚鑠時,她思維發散,是有發散到這個可能性上過,但她隻是思緒亂飛了一下,並沒有真的想過要殺人。
當然了,就算她真的有這個打算,這會兒也不能承認。
但想到褚鑠這麼多疑,欒哲哲還是認真地解釋道:“我連個貴人都當不好,更彆說當一國之君了,我隻想讓生活趕緊回到正軌。”
這話她是誠心誠意的,畢竟當皇帝五年後是要死的,她還不想死。
否認的這麼快,看來還認真思考過。
褚鑠笑意雖冷,也明白這才是人之常情。
因為他剛醒過來時,也想過,殺了她,是不是就能變回自己。
見褚鑠還是不信任自己的樣子,欒哲哲有些急了,她湊到他跟前,壓低聲音發誓:“我真的沒有這麼想過!”
“是沒有,還是不敢?”褚鑠瞥了眼傳了旨後就在外頭守著的多來善,嗓音也壓低了些。
欒哲哲:“……”這人心思怎麼這麼重!
剛產生的那點好感,回落大半。
她看著他,眸光突然一亮,小小聲道:“這麼說的話,你應該也不敢殺我罷?”
褚鑠被她這話,問的一怔。
他確實有這個顧慮。
萬一殺了她,他也跟著死了,豈不得不償失。
她倒是不笨,反應也夠機敏。
褚鑠勾唇,眼底冷意莫名淡了幾分。
既然她也有這個顧慮,現階段,她肯定會想辦法保護好自己,安危暫時不用太擔心。
欒哲哲眨了眨眼,澄澈的眸子裡滿是真誠,怕被外頭守著的人聽到,她又往前湊了湊,主動提議:“現在這情況,我覺得,我們應該坦誠相對,好好合作,一起破眼下的困局會比較好,你覺得呢,皇上?”
最後兩個字,她壓得極低,幾乎隻剩氣聲。
這人心思太重,與其放任他胡思亂想,還不如她先攤牌,把所有的想法都擺到明麵上。
也算是表明誠心,自證清白。
褚鑠隻覺耳畔一陣暖意拂過,熱熱的,還有些癢,那股詭異的感覺,再次流遍全身,因為經曆過了一次,這次他感覺更加明顯。
似乎有點……酥麻?
看著欒哲哲清澈明亮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眸子,褚鑠有些失神。
怎麼回事?不蹭下巴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褚鑠隻是看著自己並不說話,欒哲哲以為他是不信任自己誠意,這讓她有些著急,下意識又湊近了些:“皇上,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若有半句虛言,教我不得好死!”
因為距離再次拉進,溫熱的癢意,就更加清晰。
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褚鑠蹙眉看向離他隻有毫厘的欒哲哲。
是因為她嗎?
褚鑠十分自信地鎖定了這股詭異感覺的源頭——欒哲哲。
兩人就這麼各懷鬼胎地對視。
進進出出奉果子茶點的多來善等人,並不知道褚鑠和欒哲哲這會兒在開誠布公,他們隻瞧見皇上和欒貴人濃情蜜意,一刻也分不開,恩愛極了。
同一時刻,皇上給欒貴人做主,把林貴妃禁足紫宸宮的消息,連並禦香宮發生的事,長翅膀一樣傳遍後宮每一個角落。
當天晚上,朝野震驚,滿城嘩然。
所有人震驚過後,腦子裡隻剩一個念頭,宮裡要出一個寵妃了!
當然,這些欒哲哲都還不知道,她還在思量怎麼對待褚鑠。
她一直相信,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就算褚鑠生性多疑,但隻要她足夠真誠,他總也能感受到,哪怕一絲一毫都行。
是以,發毒誓表完真心後,欒哲哲就認真地看著褚鑠。
褚鑠也在看著她,卻是滿心驚疑。
驚訝、疑惑,不明白為什麼她靠近自己就會這樣。
兩人就這樣靜靜對視,誰也沒有說話,更沒有一絲彆的動作。
對視著對視著,欒哲哲突然有些不自在。
他不說話也沒表情是什麼意思?
原本自信滿滿的欒哲哲,在他直勾勾的目光先怯了場。
尤其是兩人呼吸交錯,從他的呼吸頻率,欒哲哲可以確定,褚鑠十分冷靜,至少他呼吸是均勻且平靜的。
這讓欒欒哲哲更加不自在,呼吸都開始有些亂。
算了。
他信就信,不信……日後她的行為也會讓他相信。
這麼想著,她正要先退開——褚鑠氣場太強,她呼吸都開始困難。
卻沒料到她剛往後退了一點,褚鑠就直接追了上來:“記住你說的話。”
氣息直接撲在臉上,欒哲哲瞪圓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褚鑠就已經退開。
他剛剛在乾什麼啊?
明明直接說就可以了,為什麼要追上來湊到她麵前說?
欒哲哲想不明白,隻能歸咎於褚鑠莫名其妙的惡趣味上。
剛弄清楚那股奇怪感覺源頭的褚鑠,雖然還有些未解之謎,這會兒心情也甚是不錯。
他有些累了,不想再體驗無力癱在欒哲哲懷裡的經曆,便自顧自躺下。
躺下後,見欒哲哲神色還有些怔楞,褚鑠嘴角勾了勾——這小貴人是傻了麼?
還是剛剛的誓言都是假的,他一認真她就懵了?
不過沒關係,短期內,他們都不會把對方如何。
在沒徹底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之前,他們倆人是綁在一條船上的。
這般想著,褚鑠對欒哲哲的防備稍稍放鬆了些。
察覺到周身淩厲的壓迫感窒息感消散的欒哲哲:“?”
真誠湊效了?
她眨了眨眼,由衷覺得,小暴君其實也沒有書裡寫的那麼難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