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無射轉頭盯著她,看她睡的粉麵嬌容,想到她昨夜在自己懷中肆意綻放的模樣,聽此刻她嘴裡一直叫著謝伏表字,雙眸越發霜凍。
片刻後,師無射抬手按住了花朝的嘴,感覺到柔軟的唇瓣在他掌心輕微蠕動,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在他虎口掃過,師無射喉結慢慢滾動,肅冷的麵上,有些微的恍惚。
他幾乎就要收回手來,但是下一瞬便又聽到花朝含糊道:“謝伏……”
師無射麵上那一星半點的動搖,頓時結凍,他垂眸,手掌朝上挪了一點,一並捂住了花朝了鼻子。
花朝感覺到呼吸困難,卻正合了夢中她後來成為禦霄帝後的鬱猝心情。夢還在繼續,她死了以後才想明白,謝伏那個賤人,根本不愛她,或者說謝伏誰也不愛,對所有人都是利用罷了。
花朝脫離了蒙昧,細細想來,謝伏當時第一次走投無路的時候,他一開始的信誓旦旦寧負天下不負卿,到最後假做傷心妥協,怕全是演戲!
他或許也是“愛”自己的,畢竟誰不愛一個知情識趣到不用自己開口,不用自己枉做惡人,就能夠自動為他安排好一切的最佳搭檔?
夢裡謝伏玉質金相,俊美無儔,一身龍袍冕旒,凜然不可侵犯。
但是花朝不怕他,她跟他過了那麼多年,這賤人在她麵前早沒了任何的威儀,禦霄帝後,大概是上一世三界之中,唯一不怕禦霄帝君的人。
花朝一把把他的冕旒扯歪了,在他臉上撓出幾道血痕,夢裡打得十分開心。
謝伏還想狡辯,試圖堵住花朝的嘴,氣得花朝蹦起來抽他。
現實便是花朝拳頭已經砸到了師無射麵前,師無射很輕易化解了花朝的招數,手掌更加用力捂著,不讓她呼吸。
花朝終於被憋醒了。
渾渾噩噩坐起來,師無射鬆開了手,看著她。
她從那個夢裡脫離出來,但是又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沒弄清現在的狀況,畢竟她前世確確實實和謝伏過了一輩子了。
她察覺到床邊坐了一個人。
側對著她,背脊筆挺寬闊,長發似乎已經束好了。
現在這屋子裡烏漆墨黑的,正合了上輩子謝伏做了禦霄帝君之後,會在夜半就爬起來去做事,離開花朝寢殿的場景。
而且花朝也不是第一次做夢和謝伏打架,每次夢裡打得痛快,她早起對謝伏就能多上一兩分的溫柔。
就如同此刻,花朝腦中混沌,本能像上輩子一般,伸出手臂攬住“謝伏”,將頭枕在謝伏肩膀上,做出一副依賴的樣子。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不過了?
三界都是這個男人的,花朝手上掌管著禦霄帝宮,身後壓著三族和平,千千萬萬的弱勢可憐人,像一張大網,將禦霄帝後困在原地,動不得一步。
她怎能隨性而為?她不敢隨性而為……
那種無力又無法掙脫的心境,將花朝的一切渴望都牢牢困在身體之中,催生出了禦霄帝後的溫順大氣,賢良淑德。
多麼可悲。
而現實中師無射因為花朝這突然的親近,後脊一僵,從腰上一路酥麻到天靈蓋,他們糾纏一夜,花朝這一攬,瞬間便將師無射拉入了那片濕潤溫軟的極樂,他呼吸一窒。
花朝卻已經自憐自艾完畢,迷迷糊糊從床上跪坐起身,閉著眼睛循著師無射後背攀爬而上,如那些年晨起之後一樣,給謝伏係冕旒的帶子。
結果花朝手在懷中人的下巴上摸了片刻,什麼也沒有摸到。
“嗯?”
花朝含糊道:“陛下,你的冕旒係帶呢……”
倏地,她的手腕被狠狠抓住。
陛下?哪個陛下?陛下又是誰?
師無射提著花朝的手腕轉頭看著她,麵色肅然。
花朝被攥得疼,蹙眉睜開眼,這時外麵的天際也泛起了魚肚白,雖然屋子裡光線還是暗,可花朝好歹是修士,瞬間便將師無射的臉看得清清楚楚。
花朝眨巴著眼睛,瞪著師無射。
片刻後。
“……二師兄?”花朝叫了一聲。
而後她突然笑了,笑得燦爛極了,一雙美目彎成了兩彎勾子般的月牙。
她清醒了,想起了自己已經重生了!沒有什麼狗屁的禦霄帝君和禦霄帝後了!
還把上輩子她錯過的那碗生米給煮熟了!
“二師兄!”花朝吊著他的脖子,在他懷中轉了半圈,就坐在了他腿上,幾乎鼻尖抵著鼻尖問他,“你好了嗎?情瘴解了吧!”
花朝柔軟滾燙的身體攀附著師無射,像一叢無骨的菟絲花。
師無射沒動,眼中情緒幾番變換,最終都儘數收斂壓抑進他琉璃色的瞳仁之中。
他慢慢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花朝,眼神鋒銳得似是能將人皮肉都刮下一層的鋼刀,恨不能將花朝的血肉筋脈都拆卸一遍,好好看清楚她到底……意欲何為。
但沒等師無射開口說什麼,花朝便道:“二師兄情瘴既然解了,”花朝無視師無射欲將她生吞活剝的眼神,拉住師無射垂落身側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偏頭蹭了蹭,“我可是第一次……”
花朝故作羞澀道:“二師兄要對我負責哦。”
花朝想賴上人,胡說八道麵色不紅不白,也沒錯嘛,這輩子是第一次啊。
師無射聞言,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不問花朝昨夜為何蓄意勾.引,更不在乎她說的什麼第一次。
他隻是定定看著花朝,手掌順著花朝鬢發流連下來,在她下顎摩挲了兩下,而後若有似無地逡巡在她脖頸處。
同時師無射微微眨了下眼,琉璃色的瞳仁之中,有符文印記一閃而過,很快消散。
那符文印正是坤陽符文印,是用來分辨妖邪、奪舍、鬼怪、等等非人異常,乃至三魂七魄是否穩固安然的符印。
從師無射今早醒過來開始,他已經第七次催動坤陽符文印,無論他怎樣看,都無法看穿花朝身上的異常之處。
師無射並非一個用色相便能蠱惑之人,即便是他對花朝懷著從未對外人道的情愫,若花朝真的有古怪,他一樣不會留情。
他查探不出,隻有兩種可能,花朝確實沒有古怪,或者占據花朝身體的是他無法窺探的高境邪祟。
後者的可能性不大,師無射眼中這道符印,乃是他師尊鴻博長老親自打入,但凡妖邪無不顯形。
雖然這樣還是對花朝昨夜乃至今天驟變的態度無法解釋,卻也將手掌從花朝脖子上移開,整個人那種危險的緊繃也稍稍散去了一些。
花朝坐在他懷中,師無射垂眸,並沒有伸手攬住她。
他不是在思考怎麼做,而是在無措。
他終於後知後覺開始無措起來,尤其是麵對這樣的花朝,師無射無法招架,他從沒應對過這種事情。
他一輩子都沒有妄想過,花朝會同他如此這般。
不過師無射此人積威已久,得益於他常年的不苟言笑,他早已經習慣喜怒不形於色,自然就連無措,也不會讓誰看出端倪。
花朝也看不透師無射,天知道他們之間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
花朝觀察著師無射的麵色,心說不應該啊,難道他不應該欣喜若狂嗎?
他不是喜歡自己喜歡道肯“含笑飲毒酒”的程度麼,自己現在和他生米煮成熟飯了,他不該抱著自己在地上顛兒兩圈,然後不斷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跟他好嗎?
怎麼是這個反應?
花朝有些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虛。
但若是師無射不喜歡她,那瑤碧情瘴怎麼解釋?他昨夜的熱情瘋魔總不是假的吧。
這穿上衣服的師無射,和脫了衣服的師無射差得也太多了……
花朝狠狠心,又摟了師無射脖子,還噘著嘴,在師無射側臉十分響亮的“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