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一邊走,一邊摸著黑球嘟囔,“你要是會說話就好了,是誰斬斷你尾巴,我一定斷了他的腿給你報仇!”
“哎呦,可憐的小東西。”花朝低頭,張嘴含了下黑球的耳朵,又拍了拍黑球光禿的尾巴骨。
想到什麼又悚然道:“隻是尾巴斷了嗎?翻過來給我看看蛋蛋還在不在!”
花朝已經把殘害黑球的凶手定義為窮凶極惡之徒,既然斬斷黑球的尾巴,說不定也會割掉它的蛋蛋!
但是花朝抱著黑球正要把它翻過來扯著後腿湊近查看,黑球大概是終於不耐煩了,一雙後腳在花朝胸前狠狠一蹬,“嗖”地一下,就從花朝懷中跳下去跑了。
花朝胸前中了兩小腳“呃”地一聲,彎下腰,然後在婢女緊張來扶她的時候,她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笑開了。
“彆跑遠了,晚上快吃東西了!今天讓廚房給你做燒雞!”花朝手臂撐著二樓欄杆,看著黑球在樓下一閃而過的影子,喊道。
花朝搬進了對從前她來說俗不可耐,但是對現在的她來說簡直是神仙居所的屋子。
花良明為她布置的臥房,極儘奢華之能事,比之凡間侯爵的規格有過之無不及,尤其是一張拔步床,簡直讓花朝喜歡到心坎裡,她摸著誇張的浮雕,躺上去隨便滾了兩圈,愣是沒能滾到頭。
床頭不遠處的妝奩更是滿的溢出來,令人眼花繚亂的珠釵環佩擺得到處都是。
花朝倒是不怎麼喜歡佩戴這些東西,但是上一世她好歹也做成了禦霄帝後,就算不佩戴,該有的東西一樣不缺,還都是最好的。
因此她隻是看了一圈,就已經明白,花良明為她布置的這間屋子,並非是他隨意讓人弄的,而是他親自四處雲遊,從各國搜集來的上品。
花朝心中酸軟,但是再看到妝奩不遠處並排的博古架上,放置的不是花瓶等器物,而是一個個琉璃的糖罐子的時候,花朝的那點酸澀,徹底變為了甜美。
花朝上前一個個打開,抓出糖果品嘗,忙活的像個快樂的小倉鼠。
她從前從不踏足這間屋子,仿佛她隻要一腳邁進來了,就是邁入了萬丈紅塵,丟了“仙女”的氣度。
因此花朝也從不知道,她那個浪蕩紈絝一般讓她丟臉的父親,那個她不許留在山中的父親,竟然知道她喜歡吃糖。
還搜羅了各地各種口味的糖果,堆積在這無人問津的閨閣,他從未跟她提過一句,是在期盼他的小女兒念著父女情分,能偶爾過來看一眼嗎?
花朝懷裡抱著糖罐子,靠著架子默默無聲地哭了一陣子。
這一次卻是喜極而泣。
她要傳信把花良明給找回來!
她現在就去找師尊給父親送傳信靈鳥!
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長明燈自清靈山的盤山石階兩側鱗次櫛比的亮起來。
頭頂上方的大陣似一個籠蓋四野的穹廬,不遮星月,不攔飛鳥,卻會時不時亮起赤金的符文,在其上遊動如龍,時時刻刻守護著整個清靈山。
花朝淚意未儘,眼角還泛著一點潮紅,她鬢發有些許散亂,腳步輕快地提著裙擺在盤山石階上奔跑。
她像午夜奔跑在林間的小兔,沒有野獸的追逐,隻是單純地去奔赴一個許久不曾回去的家。
花朝沒有用靈力,她跑得氣喘籲籲一身熱汗,心情卻似乘風飛去一般痛快。
她之前不提送信讓花良明回來的事情,有一部分是她才剛剛重生,還對這個什麼都有的世界感覺到陌生,更重要的一部分,其實一直都是近鄉情怯。
她上一世沒來得及送花良明最後一程,花朝到後來無數次午夜夢回,都在後悔。
她按照自己的理想,做成了人人敬仰的禦霄帝後,成了真的“仙女”,可是她到後來什麼都沒有了。
花朝肆意地跑起來,弟子服被風帶得飛起,她像一隻終於生出了翅膀的蛾子,這一世甘願承認自己做不成色彩斑斕的蝴蝶,但她卻能痛痛快快地去撲火。
人生,苦短。
她怕再慢一點,來不及奔赴一場暢快的烈焰。
眼見著前麵不遠處就是鴻博長老的悲鴻院,花朝笑意揚起,一陣風似的朝著那邊跑過去。
但是在某個陰暗的拐角,花朝的手臂突然被抓住。
花朝驚呼了一聲,側頭一看,緊接著她的嘴就被捂住了。
“唔唔!”花朝掙紮,但是來人麵色蒼白森冷,經年溫潤的假麵這一刻似被人給活活扒去,露出了內裡真實的情緒。
他連拖帶拽地把花朝帶去了他居住的弟子院,花朝到後麵沒有再掙紮喊叫,又不是唱戲,再說她也不怕。
屋門關上,屋子裡隻有一盞搖晃的燈火,不是長明燈,而是花朝喜歡的燭火。
花朝站在屋子裡,四外環顧了一圈,視線落在關上門,就對著門站著沒有動的高挑身影上,率先開口:“你拉我來這裡做什麼?”
那人聞言慢慢轉頭,昏黃的燭光下,他本就俊美的模樣,簡直宛如月兒籠上了輕紗,如夢似幻。
他站在門邊,沒有剛才一定要帶花朝來時透出的強硬,他靠在門上看著花朝,表情甚至有些脆弱。
合著蒼白的麵色,他脆弱的似被暴風雨摧折過的蘭草,被肆虐折斷的青竹。
他看著花朝,一張口,話還未說,淚先順著麵頰滑下。
謫仙落淚。
花朝是個凡人,哪怕看了這張臉幾百年,也並未見過他這般脆弱的樣子,一時間看得有些發癡。
“為什麼?”他開口,不同於往常的清越,反倒有些低啞。
“朝朝,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他如怨似泣地控訴著,聲音帶著哽咽,快步走到花朝的身邊,密密實實地抱住了她。
“彆這樣……”他的聲音埋在花朝肩膀,悶悶的,他微微偏頭,滾燙的鼻息都噴灑在花朝耳邊,他從嗓子裡麵擠出細細的顫抖哭腔,“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