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陶嬤嬤剛剛出去叫人過來清理庭院,這會兒聽見阿檀的尖叫,趕緊跑進來:“怎麼了?大呼小叫的,嚇死個人。”
迎頭看見那男人,她又驚又喜:“二爺,您幾時回來的?”
阿檀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秦家的二爺?那就是秦玄策了。
她聽說這位大將軍的名號,世人皆道他乃破軍之星,冷硬心腸、雷霆手段,金戈鐵馬踏破處赤血千裡,更有傳聞說,這位大將軍在戰場上食人肉、飲人血,如修羅降世,令人畏懼。
今天再親眼見到這凶神惡煞的模樣,阿檀嚇得抖了起來,隻因她生得妖嬈,就是發抖,也似弱柳扶風,顯出一段風流婉轉的意思來。
秦玄策看得眉頭直打結。
那小女子豐肌豔骨,媚眼桃腮,妖嬈不可方物,甫見麵就一幅衣裳不整的模樣,大不正經。
他也不欲多話,隨手指了指阿檀,冷冷地對陶嬤嬤道:“這個,什麼東西,轟出去。”
陶嬤嬤看了阿檀一眼,“這個東西”這會兒已經使勁憋著氣,把領口的衣服拉好了,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恨不得縮成一團。
陶嬤嬤對秦玄策賠笑:“這是老夫人指派下來的丫鬟,今兒才來,還沒教會規矩,二爺您多擔待。”
提及秦夫人,秦玄策的語氣和緩了下來:“算了,叫長青過來,待我把這身戰甲換下,就去拜見母親。”
長青是秦玄策的貼身奴仆。
陶嬤嬤忙道:“二爺容稟,長青告假了幾天回家去,可不巧二爺就提前回來了,我馬上叫人傳他。”
秦玄策並不是個凡事都要人服侍的嬌貴主子,相反,他從少年起就跟著父親行軍打仗,粗糙得很,但今日卻有點不同。
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上麵繞著繃帶,傷口尚未痊愈,舉動多少受點影響。
陶嬤嬤顯然也注意到了,她自己不動,卻抓住旁邊的阿檀,一把推了過去:“發什麼愣,該你乾活了。”
阿檀被推了個踉蹌,差點跌到秦玄策的身上,她驚恐萬分地在秦玄策眼皮底下刹住了腳步,縮著腦袋,儘量小聲地道:“二爺,我服侍您更衣……”
她覷看了一下秦玄策的臉色。
頭發胡子一團糟,根本看不清楚,但阿檀就是明顯地感覺到,周遭的氣氛一下子沉了下來。
這位大將軍看來不太喜歡她。
阿檀是個敏感的女孩兒,她怯生生地補了一句,試圖討好眼前的新主子:“我很能乾,真的。”
秦玄策急於去拜見母親,不再挑剔,他抬了抬手:“過來。”
阿檀壯著膽子上前去,為秦玄策解下鎧甲。
冰冷的玄鐵,摸過去有些黏膩的觸感,還帶著鐵鏽的味道,仿佛是濃稠的血液混合著黃沙,乾涸後沾在上麵,阿檀想及此處,覺得有些膽寒,又開始抖。
抖著、抖著,一不小心,手指頭勾住了秦玄策的腰帶。
秦玄策冷冷地“哼”了一聲。
阿檀更慌了,下意識地縮回手,秦玄策的赤金帶鉤掛住了她的袖子,絆了一下,她用力一扯,帶鉤脫出了扣眼,掉了下來,連著腰帶一起滑脫。
幸而秦玄策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
阿檀臊得臉都紅了,幾乎把頭埋在胸前,隻敢偷偷摸摸地瞟了秦玄策一眼,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但落在秦玄策的眼裡,就是她麵泛桃花、媚眼如絲,在那裡扭扭捏捏地不知道哼唧什麼。
秦玄策怒極反笑:“很能乾是吧?”
阿檀拚命點頭,旋即覺得不對,又瘋狂搖頭。
才搖了兩下,就被秦玄策拎了起來。
是的,秦玄策抓住了她的後衣領子,直接把她拎了起來。
阿檀驚叫了一聲,好歹記得大將軍不喜歡喧嘩,生生地卡住了。領子被提著,胸口繃住了,又岌岌可危,她嚇得不敢吭聲,死死地捂住了胸。
簡直是,一舉一動都不忘勾人,他從來就沒見過這麼明目張膽的婢子,秦玄策的臉都黑了。
他的身形格外高大,阿檀又格外嬌小,那麼一小團被他拎在手裡,如同老鷹抓小雞一般,直接給扔出了門外。
然後陶嬤嬤也被趕了出來,秦玄策“砰”地關上了門。
阿檀委屈得很,泫然欲泣,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看著陶嬤嬤,努力為自己辯解:“二爺太凶了,我一時心慌,才亂了章法,其實我平日一向很能乾的,嬤嬤您信我。”
那模樣,真真是楚楚可憐。
陶嬤嬤自然是信的,還要寬慰她兩句:“好了,我都看到了,你是個能乾的,但也未免性急了一些,二爺這才剛回來,你多少收斂點。”
“嗯?”阿檀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顫了又顫。她聽不太懂陶嬤嬤的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似的,但又分辨不出來。
陶嬤嬤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著阿檀,越看越覺得可以:“阿彌陀佛,真是菩薩有靈,阿檀你生得真好,這眼睛、這臉盤、這身段……老夫人前陣子還念叨著要去哪裡尋一個合宜的,今兒就憑空掉下你來,不錯、很不錯,我就不信了,若這都不行,那也太沒天理了。”
阿檀被陶嬤嬤看得心驚膽戰,緊張地抓住領子,說話又開始結巴:“嬤、嬤嬤,您是在誇我嗎?”
“當然是。”陶嬤嬤樂嗬嗬地道,“若是尋常,你這樣大膽的丫頭,是要被抓去浸豬籠的,但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你放心,膽子大一點,臉皮厚一點,萬事有老夫人給你做主。”
不,一點都不放心。阿檀覺得陶嬤嬤的話越來越奇怪了,聽得她直冒冷汗。
但她剛想開口辯解,那邊“砰”的一聲,門又被推開了,秦玄策走了出來。
他已經脫下了鎧甲,換了一襲玄黑外袍,頭發和胡子還沒來得及打理,隻稍微捋了一下,依舊還是淩亂的,凶悍之氣半分不減。
阿檀嚇得“噌”的一下躲到了陶嬤嬤的身後,一點不敢吭聲。
幸而秦玄策並沒有在意她,在他眼中,她大約和空氣差不太多,他馬上就忘了,徑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