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提到這個,阿檀說話就流利了起來,也不哆嗦了,“這兩樣吃食都是我專為二爺做的,湯是用老母雞和老山參慢火燉了兩個時辰熬出來的,麵條是我自己動手現做的,還有羊排,我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外酥內嫩,這其中的火候和手段都比旁人來得強一些。”
她鼓足了勇氣,在後麵弱弱地問了一句:“我很能乾的,求二爺恩準,留我在觀山庭中伺候,不要趕我走。”
“你?”秦玄策隻是冷哼了一聲,“舉止不端,居心不良,留你何用?”
阿檀眨了眨眼睛,心裡委屈得很。她今天才到秦府,和這位爺不過打了兩三個照麵,怎麼就看出她舉止不端、居心不良了?
但主子最大,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阿檀也不去爭辯,不管有錯沒錯,應了再說,她滿口哄道:“是,是我不好,我往後都改了,規規矩矩,安安分分,一心伺候二爺膳食。我原是宮中尚食局出身,跟著幾位大師傅學過許多年,手藝頂好,會做的菜色可多了,玉露團雕乳酥、金銀夾花蟹卷、桃花流水鱖肉、蔥潑羊皮花絲、花釀春炙雞子……”
她眼巴巴地望著秦玄策:“今天做得匆忙,還不得顯我功夫,二爺若留我下來,我一定儘心儘力做事,斷不會叫二爺失望的。”
秦玄策下意識就要一口駁回,但眼角的餘光瞥到麵前乾乾淨淨的碗盤,一時語塞,底氣不足,沉默了一下。
長青趁機勸道:“二爺,觀山庭的小廚房已經閒置了很久,如今正可以叫阿檀給打理起來,二爺在外頭行軍打仗苦著,在自己家裡還不得吃得舒坦些?”
秦玄策沉吟片刻,勉強道:“好了,就叫她去小廚房去做事吧。”
他嚴厲地看了阿檀一眼:“下去,日後沒事不要到我麵前來。”
阿檀如蒙大赦,趕緊躬身退下,但才出了門,又探頭進來,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用小鳥嚶嚶的聲音提了一句:“……賞銀。”
她的眼波如水,當她望過來的時候,不知怎的,無端端地令人想起了江南春色,煙雨如絲。
秦玄策突然後悔了,他的神情變得不悅起來。
“我錯了,我不要了。”阿檀聰明得很,一看秦玄策的臉色不對,馬上慌慌張張地跑了,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
長青用異樣的目光偷偷看了秦玄策一眼。
秦玄策怒道:“二爺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跑什麼?給她銀子!”
——————————
秦玄策做夢了。
往日,他的夢裡是大漠金戈、鐵馬長劍,風卷著黃沙,隻有無邊的血腥與荒,但今天卻大不相同。
他在水中沐浴,水很燙,霧氣騰騰,蒸得他渾身冒汗。
朦朧中,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現,仿佛水裡開出了一朵妖嬈的花,青絲逶迤,纏繞住他的手指。
秦玄策慌慌張張地試圖尋找衣物,但怎麼也找不到,沒有任何遮攔,就那樣顯露在女人麵前。
他又驚又怒,厲聲嗬斥:“不要過來,我叫你不要過來,聽見沒有!”
但是那個女人卻朝他伸出了手臂,雪□□嫩的,宛如一截濕漉漉的蓮藕,她那麼輕輕一拉,把他拉住了。
秦玄策奮力掙紮,他想要拔出他的劍,但是他的鎧甲不在身,仿佛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倚仗,居然逃脫不開。
肌膚相觸,好似被火燙到一樣,熱到生疼,那是怎樣一種觸感,他分辨不出,隻覺得那一瞬間,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那個女人好像說了些什麼,聽不太真切,她的聲音細細軟軟,如同嬌雀啼鳴,撩得人心尖發顫。
在夢裡,水氣氤氳,仿佛什麼都看不清楚,又仿佛覺得一片雪脂流光撲麵而來,令人眩暈。
太可怕了,比他遇到過的任何敵人都可怕。
秦玄策無從抵抗,隻得步步後退,直到沒有退路,一個踉蹌,跌倒在水中。
水漫過頭頂,他被淹沒了,完全無法自拔。周圍的溫度那麼高,燙得叫人心慌,血液“刷”的湧了上來,在身體裡翻騰滾動。
他在滅頂的炙丨熱中睜大了眼睛,透過水麵,終於看清了那個女人的麵容。
桃花眼、芙蓉腮、櫻桃小嘴一點點,粉墨不足以勾勒這般豔色,她還對他笑了一下,似嫵媚、又似天真。
是她!
……
秦玄策霍然睜眼,他以為自己還在水中,用力一掙,翻身坐了起來。
夜色正濃,清淺的月光透過小軒窗落在床頭,淡淡朦朧,四下寂靜,隻有心跳的聲音分外明顯,“噗通噗通”的。
秦玄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早春的夜晚,氣候竟如此燥丨熱,汗水把頭發都打濕了。
口渴得厲害,他想下床喝點水,略一動彈,倏然僵硬了一下,隨即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