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賓館出來,阮愫其實沒走多遠。
五分鐘後,古皓白來了。他還是開著車,搖下車窗叫阮愫。“上車。”
阮愫上去了,坐在副駕駛,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你想吃什麼?”古皓白問,這一次,天黑了,他沒戴墨鏡。英挺五官被滲透車窗的月光照亮,跟阮愫記憶裡的一模一樣。
不,應該說是比記憶裡的還要清雋,優雅,引人沉淪。
阮愫看入神了。
沒得到回應的古皓白又問了一句,“你想吃什麼?”
“隨便。”阮愫慌忙答。
“這裡沒有賣隨便的。”他說。
阮愫尷尬的笑了一下,想起自己剛才好像看到沿街有很多露天燒烤攤,在路邊支著白帳篷,客人要用餐就在那帳篷裡,第一次見到的她覺得還挺新奇的,於是建議說:“要不就吃羊肉串吧。”
“好。”古皓白繞了兩條街,帶她在一間搭白色帳篷的路邊攤坐下。
魯沙爾縣是漢族跟回族居民交替雜居的縣城,清真樣式的建築很多,路邊賣羊肉串的回人也很多。
古皓白在這兒當了兩年兵,對這裡很熟悉。他專門找了一家他覺得味道最好的。
“到了。”古皓白下車,阮愫也跟著下了。
兩人走進一個白色帳篷裡,圍著暖烘烘的爐火坐下。古皓白拿起菜單,禮貌的問阮愫的喜好。
阮愫回答,都可以,於是古皓白用勾了一些菜式,跟老板要了一壺熱茶。
新鮮的生羊肉被串到鐵簽,放在火紅燃燒的炭火上炙烤,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古隊長,辣子要麼?”燒烤店老板是一個中年回族大叔,嫻熟的翻烤著肉串,問古皓白。他跟古皓白很熟悉。
“要嗎?”古皓白側頭問阮愫。
阮愫回答:“要。”
然後,兩人就沒有再說話了。他們並排坐在烤架前,守著回族大叔為他們烤肉。
古皓白拿起手機看,微信進來了好幾條,都是蘇禹初發的語音。古皓白點開聽。
“古皓白,我女朋友你可得給我照顧好了。”
“你到底去沒去火車站接她?怎麼她到了,也都沒給我報一個平安的?”
“我說,你就算厭女,也得把她給我好好接待,我媽瞧上她了,說要讓我把她娶進我們蘇家。她不是我以前交往的那些女朋友,她是不一樣的。”
聽到這裡,下麵還有幾條紅點未收聽,古皓白沒點開聽了。
他打字回複:【接了,開車送她去了賓館,現在正請她吃飯。】
蘇禹初的發信時間是下午四點。
也就是說,古皓白是為了完成任務,才又從部隊裡專門疊回來,請阮愫吃飯。
“好了,吃吧。”羊肉串好了,嘴上有小胡子,頭頂清真帽的老板放在餐盤裡,遞給阮愫。
阮愫乖乖開始吃,吃一口就覺得好辣,正要找水喝,坐在身邊的男人體貼的給她遞上一杯熱茶。
高原上風大,到了晚上,氣溫驟降十幾度,初來乍到,對這裡的風土人情什麼都不懂的阮愫隻穿了一件黑色薄款喬其紗長裙。
下午她剛到的那會兒挺熱,沒想到晚上能一下這麼冷,阮愫被凍得起雞皮疙瘩。
阮愫現在忽然很懷念亞旗投行的辦公室,裡麵有恒溫中央空凋。
那個英文名叫瓦妮莎,中文名叫卓海棠的女總監其實對她很好,其實並沒有帶她去參加什麼專門為難她的酒局。
要是這個暑假在那裡好好實習,說不定阮愫真的可以跟他們簽下正式雇傭合同,成為他們的正式員工。
然而,那麼好的機會,阮愫放棄了。
阮愫來了西盧,為了見古皓白。
時間越晚,西北的風越大。
風聲在人的耳邊越發呼嘯,帳篷被風吹得鼓了起來,烤架下的火苗更燃得旺盛。
阮愫吃不慣這種地方的羊肉串,跟北城燒烤店裡的那些完全不一樣。羊肉特彆腥,辣椒特彆辣。
兩人走進這個狹小的帳篷後,就算坐在一條長木凳上,並肩靠近了,也並沒有進行過什麼正式交談。
古皓白真的冷得跟塊冰似的。
古皓白電話響了,他也剛好要起身出去。“我出去一下。”他告訴阮愫。
他在耳邊舉著電話,起身走向了自己的車,好像是要去開車。
“……”
阮愫墜了,心裡忽然生出一種這個人今晚就會這樣冷淡的把她扔這兒的恐懼感。
兩分鐘後,古皓白回來了,手裡拿著一件他的迷彩軍外套,遞給阮愫,溫聲道:“穿上。”
然後,他繼續說他的電話,“沒見到他們劇組,真沒見到。我說了你又不信,那你明天不是來了嗎?來了親眼見到就知道了。我真沒見到你老婆,你彆擔心了,我這人真的不挖兄弟牆角。”
披上他的軍服外套的阮愫還沒來得及品味這股體貼的曖昧,就被男人薄唇邊滾落的話給迎麵打擊得不淺。
我這人真的不挖兄弟牆角。
阮愫睜大眼睛,仔細看他,發現他把這話說得很篤定,好像把這句話當人生教條了。
“她現在不是紅了嗎?被你給捧紅的。多不容易啊,以前上學時候去學校大合唱都不去的人,現在做了當紅女明星。”古皓白還在說電話,語調是歡快的,口氣卻是有些落寞的。
阮愫豎起耳朵,知道古皓白說的人是誰了。
“行了,你厲害,我璽哥最厲害,我先掛了,我這兒正在陪朋友吃飯。”
古皓白說完了電話,看著阮愫麵前動也不動的羊肉串,問:“怎麼都沒吃?”
阮愫勉強笑笑,“在吃啊。”
“吃不慣?”古皓白想這種大城市來的嬌氣姑娘吃不慣西北這路邊攤,也是正常的。
他在這裡呆了兩年,早就習慣了。
於是他把她吃剩的幾串端到自己麵前,開始細嚼慢咽的吃。
阮愫問:“剛才給你打電話的誰啊?還說什麼女明星?”
“一個朋友,要結婚了,他老婆這兩天在這一帶拍戲,他要過來探班。”古皓白低頭認真吃串,壓根兒沒抬眼看阮愫。
“他老婆是明星嗎?”阮愫明知故問,一麵問,一麵觀察古皓白的神情。
“嗯,古裝劇《凝香令》,你看過嗎?”古皓白回答,他還是不跟阮愫做眼神接觸。
“不會是藤淺吧?”阮愫故意揚聲,臉上裝作很欣喜,內心實際很沮喪。
“就是。”古皓白回答。
阮愫的心被一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絕望占領。怎麼她來了,這女明星也來了。
真是冤家路窄。
兩人在燒烤架前坐了一會兒,總是主動跟男人搭話的阮愫後來找不到什麼話說了,她托著腮幫子,沮喪的看著烤爐裡的木炭燃出五顏六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