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將滿地碎瓷儘快收拾了,一片不許漏掉。”獨孤凜麵色陰沉,將手中碎瓷發狠一擲。
“陛下,您這手……”大監望著那隻滴血的手掌,抖如篩糠。
獨孤凜淡淡瞥了一眼,拽了帕子三兩下繞著手腕隨意纏上。
“滾。”他冷聲道。
大監見那傷口頗深,但又不敢多言,隻得埋頭退下。
明斟雪退無可退,單薄的脊背抵住牆壁,死死盯住逐漸逼近的身影。
獨孤凜垂眸,目光落在她捂住小腹驚顫不止的素手上,怒火驀地竄至頭頂,叫囂著越燒越旺。
“明斟雪你竟心狠如斯!”他痛聲斥道,“對著自己未出世的腹兒竟忍心下此毒手!”
“孤當真是小瞧你了!”獨孤凜猝然近身扣緊她纖細的手腕,眼尾一片猩紅,眸光狠戾可怖。
明斟雪眼角滾落一滴淚,茫然地搖著頭,此刻回過神來,她心下亦隱隱後怕。
四目相對,盯著她淚光中盈滿的恨意,倔強的抿得近乎蒼白的唇,獨孤凜如墜寒潭。
“好,好!”獨孤凜額角青筋暴起,玄袍一甩,起身闊步疾出。
不消多時,殿外傳來孩童的哭聲,明斟雪心臟猛地一跳,推開榻前的宮人便追隨聲音來源跑去。
“芸姐兒!桓哥兒!”眼眶一酸,淚水倏的湧出,明斟雪欲奔過去抱住兩個孩子,卻被獨孤凜擋在身前生生隔開。
獨孤凜盯著她痛心哭泣的模樣,忍不住冷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震的胸腔發疼。
“明斟雪!孤當你沒有心哪!人心都是肉長的,為何你眼裡隻有明氏這一對遺孤,偏偏容不下我兒!”獨孤凜厲聲喝道,心口疼得如同被撕裂一般。
明斟雪看著儘在眼前卻無法觸到的孩童,揪著心無力地哭泣著。
獨孤凜將她擁在懷中,捏住她纖弱的後頸輕輕摩挲著,附在她耳畔啞聲說到:“聽著,從今日開始,你便宿在孤的寢殿好生養胎,不得傷我兒分毫,不得離開半步。”
“否則——”話音一轉,獨孤凜逼她將目光轉向一雙哭喊著“小姑姑”的孩童。
“休怪孤斷你明氏血脈!你記住了,我兒在,則明氏遺孤可活。”
“記著了麼?”他看向懷中戰栗不止的溫軟身軀。
明斟雪恨的將唇咬出血,無聲嗚咽著,點點頭。
“好斟兒,要聽話。”獨孤凜滿眼地勾起一抹淺淡的笑,眸中的溫柔與狠戾交織旋轉。
他取來安胎藥,將她抱在懷中坐下,一勺一勺親自喂著湯藥。
明斟雪聽著孩童的啼哭聲,認命般配合著他的動作用藥。
鬨騰了半晌,明斟雪有些倦了。
她側躺在龍榻上,背對著獨孤凜。
獨孤凜也緊貼著她宿下,伸手越過她的肩,指節自上而下動作輕柔。
“陛下!”明斟雪驚惶地攥住他的手,聲音打著顫:“太醫叮囑了,頭三月望陛下節製欲l念。”
“孤知道。”獨孤凜將頭埋在她肩窩裡,五指自她指縫間穿過,兩手嚴絲合縫相貼合,帶著她將掌心輕輕落在腹部。
“孤隻是想摸摸他。”他倏然笑了,同往日裡陰冷的笑意不同,染上幾分春日的暖融。
“他很頑強,跟著你經曆了諸多波折,仍安分地待著,也很懂事,不會鬨你。太醫說,他日後定是位身體康健的皇子,或是位可愛的公主,同斟兒一樣,讓人見之便心生歡喜。”
明斟雪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熱,五味雜陳,心痛如刀攪。
獨孤凜見她眉目緊擰,沉默一瞬,罕見地露出逆鱗之下的柔軟,語氣近乎哀求,似誘似哄,溫聲道:“斟兒乖,生下他。”
獨孤凜保持著這個姿勢將她緊擁在懷中。
半晌,感受到脖頸後傳來的呼吸漸趨平緩均勻,明斟雪小心翼翼掰開他的手,自獨孤凜懷中脫身。
她伸手摸向枕下,指尖觸到一支觸感冰冷的簪子。
這是她方才趁宮女不注意時,自梳妝匣中摸出藏起來的一支。
明斟雪僵硬地轉過身,望向一側的獨孤凜。
帝王眉深目闊,龍章鳳姿,眼角的一顆淚痣為其平添了妖冶的足以蠱惑人心的邪氣,饒是合上那雙深邃星目,麵孔仍俊美非凡。
明斟雪無暇顧及那張俊顏,對準獨孤凜的脖頸用力握緊簪子猛地往下一刺——
簪子落在獨孤凜頸側,明斟雪咬牙強抑住滿心恨意,將手收了回來。
她不能殺獨孤凜,至少不能在此時以這種方式殺了獨孤凜。
兄嫂一對兒女還在皇宮之中,嫂嫂拚卻性命助明斟雪逃離,明斟雪可以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但絕不能連累兄嫂的遺孤。
明斟雪將簪子重新藏回枕下,捂著撲通撲通狂跳的心,緩了片刻,沉沉睡去。
在她身後,本該早已熟睡的獨孤凜驀地睜開雙眼,眸色冰冷盯著少女纖弱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