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靴一頓,他似是突然想起什麼,側首不輕不重地道了句:
“孤記得你的小日子快到了,將繡履穿上罷,莫要再戲水了,仔細著涼。”
女子垂著頭,聞言驀地怔住了。
夢境至此便消散了。
夢中那名男子的麵容依舊模糊,隻不過這一遭入夢,她隱約覺得那人的眉目稍稍清晰些許。
說不出的熟悉,像誰呢……
明斟雪茫然地睜開雙眸,好巧不巧對上少年俊美的眉眼。
心臟陡然一顫,她下意識慌忙推開了少年。
少年望著她驚愕的神色,不明所以。
明斟雪捂住躁動的心臟,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平複下來。
“對不起,”她主動握住少年的手,“我做了一場噩夢,將你錯認成……”
她忽的不再說下去了。
少年的視線落在手背上那隻柔若無骨的玉手上。
這是少年數日以來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得到的回報,現在明斟雪對他已有十分的信賴,會很自然地將柔軟的手交到他的掌心。
少年勾唇,對此甚是滿意。
他伸臂,將明斟雪帶入懷中,重新填滿了兩人之間方才被她推開的距離。
“趁著天色還早,我們需得儘快離開此地。”明斟雪待少年恢複正常體溫後,拉他起身。
崖壁周圍有著粗而韌的藤條,或可借力離開這處。
明斟雪正思忖著該如何抓住藤條,目光不自覺地被峭壁間開出的一簇色澤豔麗的花吸引了視線。
目光短暫地停了一瞬,她轉身望向少年:“我們不如……薛公子!”
少年雪白身影迅疾閃過峭壁間,抓住藤條輕而易舉摘了那簇花,一眨眼的功夫已然回到明斟雪麵前。
飛簷走壁步法玄妙輕盈,身姿靈活翩然若仙。
這絕非那個文弱的溫潤公子能做到的。
“你這是做什麼,方才的舉動實在是太危險了。”
明斟雪驚詫不已,不待她問出口,少年將花捧到她麵前,做出了令明斟雪更為震驚的事。
少年聲色清朗悅耳,有如飛泉清鳴,他開口道:“隻要是小姐喜歡的,無論是九天月還是滿河星,我都會為小姐摘來。”
“你……!”明斟雪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你會說話,又為何在我麵前裝啞……”
少年斂眸一笑,目光柔和與她對視,反問道:“那麼小姐現在,會因我欺瞞了小姐這件小事,而拋下我麼?”
隻獲得她的信任還遠遠不夠。
他在賭。
賭自己如今在明斟雪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我,我……”明斟雪自然是有些氣惱的,可如今深處險境,少年又受她牽連才淪落至此,望著少年護她留下的一身傷,明斟雪真的無心再去顧及這件事。
“算了,等回到明府,你再給我老實交代吧。”
少年眼睫一掃,隱去幽眸中躁動著的奇異興奮。
成了,斟兒遠比他想得要心軟。
明斟雪抿抿唇,打量著他手中的花,小聲囁嚅道:“你又何必去冒那個險,我不過多看了一眼,又沒說喜歡……”
她不喜歡?
少年目光一凜,五指利落攥緊——
花瓣登時爆開,在掌中化作一團殷紅的泥,色澤糜麗的花汁濺上他的眼角,像一枚小小的朱砂痣,又似一滴血,觸目驚心。
“你這又是做甚!”明斟雪驚異於少年態度的轉變。
“無事,”少年鬆開手掌一揚,漫不經心道:“既然小姐不喜歡,那便不必留著了。”
花汁滲透指縫,將他一雙染得如浸入血水中。
少年清雅的外表下,隱隱透出瘋魔陰鷙的一麵。
他啞著聲音道:“任何為小姐所不喜的事物,都不應該再出現在小姐麵前。”
明斟雪沒來由的脊背一寒。
少年變得令她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