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昭再次睜開眼時,入目的是全然陌生的環境。
這邊才有了動靜,候在旁邊的丫鬟立刻發現了,輕聲細語的道:“姑娘,您醒了?”
她不認識這個人!
顧昭茫然的眨了眨眼,這是哪裡?周圍的人又都是誰?
她越是用力去想,頭就愈發疼得厲害。
“這是哪裡?”顧昭用手撐住頭,勉強轉過臉問道。“我為何會在這裡?”
另一個丫鬟端著個精巧的朱漆托盤過來,細白瓷的茶盞中盛著剛好入口的溫水。她沒有回答顧昭的問題,反問道:“姑娘,您不記得了麼?”
顧昭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所有記憶像是被清空了一般。
所有的……
等等,自己是誰?
顧昭突然發現,她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恐懼和不安如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顧昭那雙黑白分明的漂亮杏眸猛地收縮了一下,整個人都僵住了。
“快去請柯公子。”丫鬟見顧昭情況不對,一麵柔聲安撫她,一麵讓人去找柯聿過來。
顧昭雖是頭疼欲裂,卻更怕那全然未知的恐懼。可即便她極力回想甚至痛得掉下淚,腦子仍是一片空白。
“姑娘,您先彆急。”那丫鬟安慰她道:“興許隻是一時忘記,大夫這就過來。”
小姑娘眼底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那茫然無措的模樣,令人瞧了就心疼。
“您先歇一歇。”有人拿來大迎枕替顧昭墊在身後,扶著她靠在上麵;有人將溫水送到她唇邊,讓她潤潤喉。
柯聿已經看人取完蛇膽,本就想去正院找李翾。才走到半路,就遇到了隨雲小築的人。
“柯公子,那位姑娘的情況不大好。”小丫鬟急匆匆的道:“她雖是醒了過來,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聽了她的話,柯聿神色頓時凝重起來,大步流星的往隨雲小築走。
他過來後,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直接走了進去。
看到顧昭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一雙水潤清亮的眸子染上了緋色,聽到動靜時眼珠無意識的轉了轉,如同一尊精致漂亮但毫無生氣的瓷娃娃。
她抱著被子,整個人看著愈發單薄。
“小姑娘,你哪裡不舒服?”柯聿怕再刺激到她,特意放緩了語氣問。
顧昭抬起頭,旁邊的丫鬟忙解釋他就是大夫。
“頭疼。”就在柯聿以為自己嚇到她,她要哭出來時,卻聽她輕輕開口了。“想事情時,頭很疼。”
柯聿聞言,不由鬆了口氣。
他最怕哄哭鬨不休的小姑娘了,她雖不記得事情,卻還能保持冷靜和理智。
“不要刻意用力回想,你腦海裡能想到什麼?”柯聿示意人點上安神舒緩的熏香,繼續溫聲問她。
顧昭遲疑了片刻。
“我,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她說完時,身子不由輕顫了一下,聲音也有些縹緲。“我,我是誰?”
她自己不記得,周圍的人似是也不願告訴她。
顧昭心底蔓延起絲絲縷縷的不安,她無意識的攥緊了被子,仿佛想要抓到一點支撐。
柯聿聞言,心緩緩沉了下去。
眼下小姑娘受到外力撞擊,腦內產生血塊壓迫影響了她的記憶。
他本以為至多失去部分記憶,沒想到她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簡直是他預料中最壞的一種。
正當柯聿琢磨著要怎麼幫她恢複些記憶時,簾外響起了行禮的聲音。
是天子親至。
柯聿收回了思緒,沒有再問下去。
門前的紗簾被掀起,一身玄色常服的李翾先走了進來。
看到“煥然一新”的顧昭,他心頭劃過一絲訝然。
小姑娘有這樣出挑的美貌,她的家人如何放心她顧自去山中?
“師兄,你來了。”柯聿迎了上去。
天子微微頷首,道:“情況如何了?”
鮮少有人知道,柯聿和天子師出同門。當初還是皇子的李翾受了重傷九死一生,就是柯聿救回來的。柯聿深得天子信任,私下沒外人時柯聿仍是稱呼天子為“師兄”。
“小姑娘她——”柯聿正想告知小姑娘的病情時,卻見天子的目光越過自己,落到了小姑娘身上。
柯聿隨著他的視線轉過身,隻見她抬頭看著師兄,眸中的情緒有了些波動。
師兄雖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奈何性子太冷,尤其是被那雙深邃冷淡的墨眸盯住,能讓他瞬間想起自己犯過的錯。
他都發怵,彆是嚇到人家小姑娘了罷?
不對。
柯聿留心觀察著顧昭的神色變化,發現她的眼神中不是恐懼,更是一種欲言又止,甚至還有一絲激動?
他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問顧昭道:“他是誰總該記得罷?”
許懷青覺得他的提問有些怪,畢竟她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
在大家不抱什麼希望的注視中,顧昭竟緩緩點了點頭。
“我是誰?”李翾刻意掩去了身份,輕描淡寫的問她。
顧昭目露遲疑之色,她糾結了片刻,決定據實相告:“我想不起來,見了您覺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