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詭異地沉默了一瞬,人群才再度熱烈起來。
有人小聲開口:“我是不敢妄想紫微帝星之尊的,不過是尋常參加五宗考核罷了。五宗考核無論文試武試都是出了名的難如登天,我有自知之明,能入天衍當個外門弟子也是好的。”
“就是啊,這預言中承天命之人,我們哪敢肖想。”
任平生看著眾人各有心思的神情,隻是笑笑,沒再接話。
她看著天衍靈脈測試點的長龍,心生感慨。
放眼望去三千眾,不知多少是臥底。
就連她自己都是。
此時空氣中傳來極度隱秘的波動,一閃而逝,幾乎無人察覺。
任平生十分同情地想著,雲涯子掌門,辛苦了。
剛才那句攪混水的話,便算作她對救命之恩的一點報答吧。
……
此時,天衍太華峰上,水鏡中倒映出任平生的側臉。
雲涯子撫掌笑道:“好,乾得好!”
方才任平生那句突然之言,毫無防備地敲在了每個人的神經上。
有些人異樣的反應,他們自己或許都沒有察覺到,但是在水鏡中卻一覽無餘。
雲涯子當即吩咐下去,叫人重點關照那些人。
交代完事情,雲涯子回屋,對雲微感慨萬千:“若非她紫府靈脈有損,當真會是我天衍首徒的最佳人選。儘管她不知水鏡的存在,卻也誤打誤撞地幫了我們一把。”
雲微斜坐在榻上,若有所思道:“你怎知她不知道水鏡的存在?”
雲涯子:“……”
他詭異地沉默一瞬,無語道:“師姐,我知她得你喜愛,但也不用誇讚到這個地步吧。我一大乘境修士施展的水鏡,她如今修為幾近於無,怎會察覺得到。”
雲微目不轉睛地看著水鏡中任平生毫無漏洞的模樣,淡聲道:“直覺。”
雲涯子簡直不想理她。
“師弟,我們打個賭吧。”
雲微雙眼微眯,一派閒適的模樣。
雲涯子:“賭什麼?”
“賭她是第幾名。”
雲涯子聽得直搖頭,咂舌道:“文武試的前百之人才能入內門,前十名才有名次,師姐你總得考慮一下她如今還重傷未愈的實際情況吧。”
雲微輕笑一聲:“可我覺得,她會是第一。”
雲涯子:“這般確信?”
雲微抬手,將西瓜皮扔進竹簍裡,慵聲道:“若是我輸了,我便去北塵跟淩瓏道歉和好。”
雲涯子倒吸一口涼氣:“賭這麼大啊。”
雲微輕揚眉。
就賭這麼大。
她心中有種莫名的直覺。
這個女孩兒,會是第一。
……
廣場中的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已呈現在各大宗門的主事者手裡。
隻是不時傳來驚呼或是唏噓。
五個靈脈測驗點前,各色的光芒不時亮起。
太史寧搖著扇子,歎道:“品質、屬性、寬度,簡單一測,便能決斷修士的一生。一個天字,便當真如同登天。如此簡單,如此殘忍。”
一旁有人問道:“敢問太史公子,天衍曆代入宗考核中,出過幾個天字牌?”
太史寧十分肯定:“天衍共出過十三個天字牌,但天字一品僅出過兩人——”
他話音未落,就見前方人群寂靜一瞬,刺目的雷光閃過。
天衍測驗點前,主事者顫抖著聲音報出:“傅離軻,靈脈屬雷,品質天字,寬度二品,合天字二品。”
主事者倒吸一口涼氣,看著傅離軻的眼神就像撿到了寶一樣。
“時隔十年,天衍又有天字牌出現了。”
傅離軻倒是寵辱不驚,衝主事者微微頷首後,接過刻有“天”字的身份玉牌,離開了長隊,絲毫不顧及旁人或豔羨或嫉恨的眼光。
就連其他幾宗都對天衍表示了羨慕:“徐主事,看來貴宗今年人才濟濟啊。”
徐主事手底下測出一個天字品,心裡高興得很,樂嗬嗬道:“今年重霄會榜首,我雲州當仁不讓啊。”
另外四宗主事在內心腹誹,徐胖子你說的倒好聽,雲州當仁不讓,是你們天衍當仁不讓吧。
想雖這麼想,但天字品可遇不可求,他們也隻能在心裡歎氣,羨慕不已。
傅離軻之後沒幾個,就到了任平生。
測驗靈脈之物是一汪澄澈的清水。
任平生將手緩緩探入其中,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將她寸寸包裹。
很快,體內靈氣和水融為一體。
原本清澈的水麵,開始有火紅之色浮現。
徐主事捋須道:“看來小友靈脈屬火。”
靈脈屬火這件事,任平生早就發現了。
這具身體和一千年前她的本體非常相似。
同樣是火屬靈脈,先天靈脈就無比寬闊,修煉天賦奇高。
就連容貌都有七分相似。
隻是原身的容顏更疏冷些,任平生自己的相貌要明豔些。
或許這就是她魂魄漂泊千年後能在這具身體安身的原因所在。
水的狀態還在變化。
顏色由原先的火紅轉變為赤紅色,繼而化作衝霄的火光,將半邊天空都燒紅。
眾人為之屏息一瞬。
徐主事愣神到把胡子都扯斷兩根,猝然起身,難以置信道:“天…天品?”
“又一個天品?!”
徐主事呼吸整個都急促起來,他看向這個一把火將雲州的天空都燒紅的少女,激動地一把將任平生地手腕扣住。
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突然,徐主事解釋道:“小友,我現在要探你靈脈寬度,不要有所抵抗。”
任平生淡笑頷首,並不抵抗,伸出手去任徐主事探查。
片刻後,徐主事一張圓臉激動地泛起紅光:“寬度…一品!是天字一品!”
此言一出,群情激奮。
“老徐,你們天衍這一屆不得了啊。”
徐主事在玉匣中翻了半天,終於在最深處找到了天字一品的身份玉牌。
他太過激動,將玉牌遞給任平生時,手都在抖。
今年居然有兩個天字牌,甚至還有一個一品!
真是明燭老祖佑我天衍。
作為人們關注的中心,任平生卻比誰都平靜些。
她沒有接過天字一品的玉牌,而是調動著體內的靈力,讓如絲如縷的靈力緩緩撤下偽裝。
徐主事一愣,感覺到任平生的力量開始緩緩消退。
不再像剛才的氣衝雲霄,反倒殘缺不全,像是…像是在漏氣。
徐主事的手尷尬地頓在空中,還是任平生替他解了圍。
“思來想去,此事不能隱瞞,我便直說了。”
任平生注視著徐主事的雙眼,聲音不疾不徐:
“我靈脈有傷,若是全力應對,便是方才的狀態。但若是觸及到傷勢,便會如現在這般——”
仿佛應了任平生的話一般,縈繞在她身側的靈壓徹底消失。
讓她看上去竟同凡人無二。
“敢問徐主事,我這樣的情況,該如何判定品階。”
……
太華峰上,雲涯子臉上貼著三張白條,絕望地捂住臉。
雲微朗笑起來:“她如實說了!師弟你又輸了!”
她吐出瓜子殼,“啪”的一聲,再次往雲涯子臉上貼了張白條。
雲涯子無語道:“她怎麼說了,怎麼就說了呢!”
天衍的天字一品玉牌,百年難得的榮譽啊。
雲微雙眼半闔:“修行路,第一步便是明心,若是在這種事情上欺瞞於人,不過是給未來埋下隱患而已。天字一品的玉牌,哪有道心來得重要。”
“上次出現的天字一品是近月,上上次是師姐你。”雲涯子歎道,“若她能夠拿到天字一品玉牌,便是太華峰上下三代皆為天字一品的佳話了,可惜…她拿不到了。”
雲微輕哂:“你不覺得,比起天字一品,另一個玉牌更適合她嗎?”
雲涯子一愣:“你是說……那個?
廣場上,可憐的徐主事看著自己手中送不出去的天字一品身份玉牌,詭異地沉默了。
不給吧,她的靈脈品質寬度沒有作偽,切切實實就是天字一品。
給她吧,她這天字一品的實力,隻能保持很短的時間。
究竟給是不給?
正猶豫之時,一個慢吞吞的女聲伴隨著腳步聲而來,解了他的尷尬。
“傳掌門令。”
任平生回身,看見楚青魚緩步而來,手中端握一方玉盒。
“因這位小友靈脈狀況特殊,特贈這枚特殊的身份玉牌。”
任平生上前一步,鄭重從楚青魚手中接過玉盒。
打開後,入目所見,是一枚沒有雕刻任何印記的玉牌。
一麵純黑,一麵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