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準頓了下,似笑非笑道:“哦?你們天衍還嫌自己不夠惹眼,雲微竟打算在這個關頭收徒?是當真不怕被天外天找上門來?”
雲涯子輕嗤一聲:“我天衍何時怕過這些。”
顏準眼神變換,最後踱步上前,壓低聲音問道:“紫微垣預言一出,雲微就打算收徒,莫非,此人當真是預言中的紫微帝星?”
雲涯子麵不改色:“若她是,你覺得我們還會放她去參加五宗考核,讓她被你發現?”
顏準輕笑,不知信沒信:“倒也是。”
“今日怎麼不見雲微?老朋友到訪,竟也不前來一敘,真是無情。”
顏準仗著雲涯子拿他沒辦法,依舊斜坐在躺椅上吃葡萄,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
此時,冷如淩泉的女聲倏然傳來,磅礴的靈壓接踵而至。
——“不請自來者,為何要見。”
若是尋常人,被道成歸的靈壓所製,早已驚魂不定。
顏準卻仿佛早有預料,他長袖輕振,同樣屬於道成歸的靈壓和雲微正麵相抗。
天衍主峰的結界也沒能攔住兩位道成歸靈壓的對衝,一時間風雲變色。
天衍上下無不驚駭,但很快,天色又恢複了正常。
兩人同時收手。
交鋒不過片刻,顏準仿佛確定了什麼猜測,意味深長道:“看來你的傷還沒好。”
雲涯子心跳漏了一拍。
師姐受傷,修為倒退之事是天衍最大的禁忌,藥聖怎會知曉。
雲微神情不變,兀自入內,斟了杯涼茶:“果然,瞞不過你。”
顏準泰然道:“誠然,你掩飾得很好,但若連我都看不出來,豈不是辜負這藥聖之名?”
他是藥聖,亦是醫者。醫者治病救人,自然能看出雲微的傷。
顏準思索著,眼神沉了三分:“是因為那位……”
雲微不曾言語,隻是極輕地頷首。
良久,顏準扯了扯嘴角,冷言:“連不知世事的黃口小兒都知道,天外天代表的是上界仙人,我等凡人,哪怕已經修至道成歸,也終歸仙凡有彆。強橫如你,也隻能悶頭吃虧。”
“那又如何。”
雲微清眸如雪,不驚不興,垂眸道:
“縱是重傷在身,修為倒退,要揍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顏準定定看了她片刻,嗤笑:“收徒之事,哪來什麼先來後到,考核結束,五宗之內元嬰境以上的修士皆可擇徒。”
“雲微,我們各憑本事。”
……
第五場文試考得太過驚天動地,以至於任平生拿下了最後兩場文試的榜首這件事,甚至都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隻有仙網裡有人默默開了個貼。
【隻有我發現,這屆七場文試的榜首都被同一個人拿下了嗎?】
很快,這個貼就被頂成高樓。
“太猛了真的太猛了,誰能想到憑空殺出這麼個黑馬,七場文試穩坐榜首,完全沒人能撼動她第一的位置了。”
“第二就是蓮生公子,第三柳溪,任道友的兩個隊友,一個位列第六,一個位列第九,都很了不得啊。”
“你們說,這些人裡,會不會就有預言中的紫微帝星出現?不是說紫微帝星將現於天衍嗎?”
“這可不興說啊。”
“明日最後一場武試結束,五宗考核的最終結果便出來了。前十都將被收作各峰親傳,前百入內門,前五百入外門,明日就知道花落誰家了。”
……
或許是為了表達對最後一場武試的重視,今日這場武試的比試台,設在了長嘉城最中心的位置。
五宗連夜搭建起了雲上看台,看台隱匿於雲層中,從地麵看隻能看到各路修士不同的靈光。
任平生察覺到,今日雲上看台中,有幾個格外強大的氣息。
東南角,西北角,還有……正東方。
她眼神不著痕跡地掃過雲層中這幾個地點,還未曾多想,便見傅離軻臉色難看地走了回來:“最後一場抽簽,規定每組當前積分最多的人去抽。”
任平生:“……”
她捏了捏眉心,任命地前去抽簽,不消片刻,她麵不改色地拿著竹簽回來。
傅離軻和衛雪滿兩雙眼睛同時看向她:“怎麼樣,對手是誰?”
任平生沉默片刻,沉重道:“是謝蓮生。”
兩人表情頓時僵在臉上。
傅離軻頭疼道:“……你手氣怎麼能這麼差?”
她一共就抽過兩次簽,前一次抽到柳溪,後一次抽到謝蓮生。
五宗考核最強的兩組對手,全讓她抽到了。
傅離軻探首看去,謝蓮生站在不遠處,正和自己的隊友說些什麼。
察覺到他的目光,謝蓮生回首,淺笑頷首,算作示意。
周圍人紛紛讚歎,不愧是謝家寶樹,當真芝蘭玉樹,天人之姿。
衛雪滿很快冷靜下來,他鎮定道:“謝蓮生一組三人,麻煩的不隻有謝蓮生,他們組有兩個築基境,華遠同樣需要提防。”
任平生循著衛雪滿的目光望去,謝蓮生旁邊站著一個青年男修,正是華遠。
華遠容貌平平,個子不高不矮,毫無記憶點,屬於扔到人群裡立馬就會被忘記的長相。
但不知為何,在看到他的瞬間,任平生心跳漏了一拍,當即渾身毫毛倒豎。
任平生平靜地移開視線。
她在原身的記憶中並沒有看到這個人。
但就憑剛才的表現,她也可以確定,原身跟對方或許有什麼關係。
任平生冷靜道:“謝蓮生如今排第二,華遠稍遠些,第五十七,哪怕是這場武試三連勝他也進不了前十,並不是我們要警惕主要對象。”
她目光沉凝,眼神從謝蓮生那組最後一個人身上掃過:“我們這次最需要提防的人,是夏林洋。”
衛雪滿:“聽說夏林洋是天衍禦華峰長老親子,他的成績本就很受關注。”
任平生看向傅離軻,深意道:“你和他如今並列第九,無論你們誰贏,另一個都會掉出前十的親傳弟子位。”
“為了親傳弟子位,對方可能會做出什麼事,你是知道的。”
對上她的目光,傅離軻怔了一瞬。
黑衣少年烏沉的眸中閃過明亮的火光,映襯著那次雨夜被重傷毫無還手之力的痛苦。
“兩場個人試加上雙人試的分數都不如團賽的分數高,個人試和雙人試若是不敵,不要硬撐,適時棄權,重頭戲在團賽。”
任平生目光平緩地劃過,看向被她抽中的對手。
“我猜,對麵也是這麼想的。”
和往常一樣,首場個人試仍是由傅離軻先出戰。
他的對手正是和他並列第九的夏林洋。
兩人修為相仿,但見過傅離軻鬥法之人都清楚,他的實際戰力比起修為境界要高不少。
隻是今日,傅離軻有些不在狀態。
任平生眼眸微眯,將剛才兩人交手的過程儘收眼底。
似乎……剛才交鋒錯身的瞬間,夏林洋對傅離軻說了句什麼,那之後傅離軻的臉色就有些難看。
長刀與靈劍錯鋒而過,靈劍鋒銳,在刀麵留下顯眼的裂痕。
同為煉氣境八階的修為,武試場上一向戰無不勝的傅離軻竟顯出頹勢,被夏林洋壓製。
傅離軻黑衣長刀,麵沉如水,原本勢如滿月的刀勢陡然碎裂,被夏林洋一劍逼到了武試台的邊緣,劍鋒擦過喉間,被傅離軻倉促閃過。
衛雪滿在台下看得焦急不已:“他今天怎麼了。”
“心亂了。”
台上,傅離軻背抵武試台冰冷的石磚,夏林洋的劍勢逼成一線,壓在他的喉間,被他的凡鐵刀艱難支撐著。
兩人離得極近,夏林洋壓製在上,避開所有人的目光,無聲開口:千仞會叫你潛進天衍做什麼?
夏林洋低啞一笑,聲音壓得極低:“像你這樣的探子,哪怕費儘心思進了天衍又如何,被查出來也隻有死路一條。”
傅離軻心頭一震,握刀的手微微一顫,還未有所反應,心中卻倏然響起一道清冷的聲線。
“你在慌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