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如山 定字·不動山(2 / 2)

傅離軻從罅隙中探出一眼,望見任平生冷然似水的目光。

他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神色複雜變化,最後仿佛臨界爆發一般。

他抽刀一振,刀鋒似懸滿月,幾乎瞬間,全身的靈力都彙聚在刀尖。

凡鐵之刀承受不住如此強勢的靈力,發出錚然嘶鳴。

傅離軻提刀怒斬,亂石擊穿斜陽,刀鋒毫無章法地在武試台上烙下深痕,卻又因可怕的戰鬥本能而刀刀直擊夏林洋防備鬆懈之處。

夏林洋被狂亂的靈壓和刀芒直接掀飛。

幾乎同時,銀屑紛飛,傅離軻手下驟然一輕。

刀碎。

險勝。

癱倒在地被攙扶起來時,夏林洋惡狠狠地盯著傅離軻,眼中儘是陰狠。

傅離軻下台時,腳步也略有踉蹌。

休息時間不過一刻鐘,緊接著就是雙人試,他深吸一口氣,按下喉間湧上來的血腥氣,正欲再度上台,卻見任平生上前,對評判道:“下麵的個人試和雙人試,我們棄權。”

任平生緩步上前,往傅離軻嘴裡塞了一枚丹藥,麵無表情地回首,對不遠處的謝蓮生淡聲道:

“謝公子,直接團賽吧。”

謝蓮生斂袖輕笑頷首:“自無不可。”

休息了小半個時辰,傅離軻才勉強恢複過來,他兀自垂著頭,沉默不語良久,才道一句:

“抱歉,我——”

話音未落,麵前遞來一把精致的短匕。

傅離軻怔然抬頭,下意識地接過短。

衛雪滿不好意思道:“這是我以前用的,對你來說可能太小了,但眼下沒有其他武器,先湊活用吧。”

傅離軻楞楞地看著自己兩個隊友。

一個在他下台的時候便送上了丹藥,另一個給出了自己曾經的武器。

沒有一人問他為何今日如此違和。

“你們…”

任平生淡瞥他一眼:“愣著做什麼,該我們上台了。”

直到站上武試台,傅離軻都沒什麼真實感。

兩方都呈倒品字陣型站定,任平生和謝蓮生各自站在隊伍的最中間。

雙方見禮前,謝蓮生含笑道:“任道友,久聞大名,那日在台上赤手煉丹的絕技,當真令人讚歎不已。”

任平生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道:“謝公子的煉器之能我亦早有耳聞,不知今日可否一會。”

謝蓮生看了她一會兒,倏然笑開,分明是溫潤如玉的氣質長相,卻在此刻橫生輕狂戰意。

“我不如任道友,敢在這武試台上赤手煉器,今日要和任道友過招的,是這個——”

和他話音同時落下的,是他掌心的火。

幾乎瞬間,周遭的溫度都被抬高七分,謝蓮生掌中火仿佛能跟隨他自己的意誌四處蔓延,不消片刻便已經覆蓋了整座武試台。

“聽聞謝公子攜奇火而生,雖不是天字品的火靈根,但他的共生之火卻比天字品的火靈根還要可怕。”

火焰滔天,阻礙了觀賽者的視線。

雲上看台,幾處目光同時落到了這裡。

北帝殷紅的指尖在座椅上輕叩:“共生之火,確實不同凡響。”

顏準則是緊盯著任平生,暗罵道:“丹修怎麼可能打得過武修,未來徒弟你可千萬彆受傷啊。”

任平生確實能感受到這火的古怪。

火到之處,靈力流失得特彆快。

她眼神微沉,明白了此戰用意。

這場團賽,被針對的人是她。

說話的同時,一個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任平生身前,身法之隱秘叫人完全察覺不到他的動作。

華遠指尖夾著薄刃,身法詭異得緊,幾乎貼著任平生的腳步,叫她完全無處可躲。

那頭,衛雪滿眼神一厲:“都退開。”

他是十指掐訣,熊熊烈火中,橫生冰寒刺骨的水流。

這水流來得無聲無息,卻同樣勢不可擋。

這次團賽的形勢和曾經幾次截然不同。

原本頂在最前方的傅離軻受傷,被保護在了身後。

衛雪滿站在了最核心的主戰位。

觀者還發現,就連鬥法向來溫和的任平生,今日戰意也格外高漲。

和華遠纏鬥片刻,任平生就察覺到了這人的難纏。

他戰鬥經驗之豐富,簡直像一條滑不溜的泥鰍,根本避不開。

任平生目光沉了些,和不遠處的謝蓮生對上。

謝蓮生周身盛放著火焰紅蓮,襯得他本就麵如冠玉的容顏平添妖異之感。

謝蓮生微笑道:“任道友,讓我看看吧,你真正的實力。”

任平生眼神一掃,將兩個隊友的戰況收於眼底。

她輕笑一聲,不知做了什麼決定,指尖輕彈,一支低品階的靈筆便出現在了掌心。

眼見這一幕,眾人都有些驚訝。

雖然她記錄在冊的身份是符修,可這還是她在武試台上第一次拿出符修常用的靈筆。

還是一支如此低階的靈筆。

在場,唯有那日通過水鏡察覺到她符道的雲微和北帝生了些興致,坐直了身體,眼中隱約藏著熱切。

符道,從三百年前複蘇年代開啟後就始終式微的符道。

她們兩人接受了明燭老祖的傳承,也隻有她們知曉,曾經那位站在天下之巔的前輩所修的,正是符道。

奈何這三百年,再無人能夠重現符道曾經的輝煌。

任平生懸腕,提筆,單薄的黃紙浮在她麵前。

她淡淡說了聲:“都過來。”

如此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衛雪滿和傅離軻竟毫不猶豫地聽從,立刻從纏鬥中抽身回撤,站在了她身後。

倏然,雲湧風起,洶湧的火勢中出現一滴淡墨。

這滴墨色無聲蔓延開,幾乎在瞬間吞沒了騰嘯的火焰。

謝蓮生當即愕然。

他的共生之火,就連許多拜星月的大能都會感到棘手。

符以紙為載體,火本就是其克星。

可現在,在這片浩蕩墨色海中,他的共生火竟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

雲微和北帝的目光愈發炙熱。

任平生麵色沉靜,筆走龍蛇,極速揮毫,在黃紙上落下一座崎嶇險峻的山峰。

就在此刻,人們感覺到呼吸有些凝滯,仿佛有什麼巨物從空中壓下,徑直砸在所有人頭頂。

任平生體內的靈力被瞬間抽乾,她麵不改色吞下一枚又一枚丹藥,補充著靈力。

那張黃符,飄飄搖搖,從尾部燃起幽藍的火焰,直至悉數燒儘。

沉悶的靈壓讓謝蓮生三人如遭重錘,當即口吐鮮血,仿佛被群山狠狠碾過,連站立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任平生收筆,劇烈的消耗之下,讓她看上去麵色蒼白。

但她目光卻異常灼熱,眼底盛滿了滿足的笑意。

這張符,不屬於當今符道中任意一張記載在冊的符。

這是她獨創的符。

符成,山成。

墨色徐徐推開,在眾目睽睽之下,形成一道巍峨的嶙峋墨山,高聳入雲,遮蔽日光。

定字·不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