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了那個魔頭的視線,她足尖一點,速度變慢,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係統剛剛不敢吭聲,現在忍不住問,“宿主,怎麼了?”
她搖搖頭,“沒什麼,隻是這昆侖劍,非拿不可了。”
“若是拿不下那把昆侖劍,他是會信我能力不足,還是信我對昆侖心懷不舍?”
係統十分迷茫:“可是宿主,你們之間的誤會不是解開了麼?”
她說,“我們反目成仇,你以為隻是因為誤會麼?”
“不,是立場。”
係統顯然對於宿敵兩個字的認知太輕了。這麼多年來,因為沒有綁定,係統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錯過了許多她身上發生的事。
“你可知我多少次和他刀劍相向?”
當時她不對這大魔頭動手,就要死人,不是一個人,是一群。
她時至今日,也會想起最開始她拔劍時,那魔頭蒼白又錯愕的表情。
她當年不理解這背後的意義,直到她如今才發現,當年救她的人是他。他的確不是什麼好人,隻是一輩子的一次好心,都給了她。
那時候,這無法無天的大魔頭,又是以怎麼樣的心情,被自己親手救上來的人刀劍相對的呢?他一定是認為她是隻白眼狼,所以後麵恨極了她。
“如今我說我幡然醒悟,去接近他,你覺得他會信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從前對昆侖百般維護,無數次為了昆侖對他刀劍相向,從未給他過一個好臉色看;就在幾個月前,她還口口聲聲斬妖除魔,轉頭就要對他放下屠刀,一笑泯恩仇?
堂堂萬魔之首,哪裡有那麼好騙。
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
除非她真的入魔了,不然他才不會信!
係統安靜了,因為它發現宿主說得很對。
少女的長發被風吹散,她歎了一口氣,緊了緊身上那魔頭留給她的大氅,清冷的側臉,第一次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
一直到聽見了動靜,她看見了磨磨蹭蹭爬過來的小眼睛,伸出手讓小眼睛爬到了她的手上。
小眼睛嘶嘶地把昆侖劍的所在之地告訴了她。
她安靜地聽著,垂下了眸子。
——說到底,告訴她昆侖劍的存在,是他不想她死。
小眼睛看見她出神,忍不住嘶嘶問:你在想什麼?
難道這個人族猶豫了?它要立馬跑去打小報告!
她很誠實:“在想燕雪衣。”
小眼睛:??
*
朝今歲順著小眼睛的指引,朝著後山走去,卻遇見了一個意料之中的人。
是朝照月。
他似乎等了她許久,發梢上還有清晨的露水。
她腳步一頓,“如今你不用去換骨了,還來找我做什麼?”
她很冷靜道,“朝照月,我挑起了夙家和昆侖的對立,毀了朝太初的如意算盤。如今我回來,你覺得他會放過我麼?”
“你要想清楚,昆侖和我,你隻能選一個。”
他看上去沒有了平日麵對妹妹的嬉鬨,身形透出了一絲的蕭索,和她對視。
顯然,他一定是度過了極為難熬的一夜。
“不用選了。”
“你殺了夙流雲,沒有回頭路了。”
朝照月一夜未眠,一個人回到了明月山,在他們兄妹生活了百年的地方,收拾東西。
多年來積蓄的靈石,多不勝數的靈藥,還有許多劍法和秘笈……甚至是小時候給她買的撥浪鼓。
雖然朝太初從不待見他們,但財物上倒不怎麼吝嗇。朝照月作為昆侖劍宗的大師兄,手裡的天材地寶並不少;朝今歲是宗主,積蓄很豐厚,光是靈石就有上萬之多。
離開了昆侖劍宗,朝照月倒是可以去過閒雲野鶴的散修生活,畢竟他浪跡天涯、風餐露宿也無所謂,但他了解自己的妹妹。
她看起來淡定,其實十分龜毛——非上好的靈茶不碰、非上好的絲綢不穿,蔥不吃、靈米要南疆所產,樣樣講究就算了,還格外正派,壞事絕對不乾。
他連她的專用茶具都帶了兩套。
朝照月一路上,把昨夜的安排都一一說來,什麼玉婆婆今後的去處、明月山那條狗以後去哪裡蹭吃蹭喝……
朝照月不是細心的人,但是想起妹妹從小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架勢,不自覺就安排了一切。
他說得周全,她果然立馬鬆了一口氣。
他忍不住失笑,和她一起朝著昆侖劍宗的禁地走去。
此時天還早,除了早起在林子裡練劍的人,一切還是十分靜謐的。
夙家的麻煩還沒解決,朝太初如今估計還沒有脫身,他們享受著難得的平靜。
許久之後,朝今歲輕聲說,
“朝照月,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一個人,死得很淒涼,連個收屍人都沒有。”
朝照月想說彆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可是在看見了她臉上的表情的時候,他收住了聲。
他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手指發緊:“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抬頭直視著他,
“可是你死在了我前麵,不會有人站在我身後,不會有人願意幫我了。”
一片寂靜。
朝照月挺拔的身軀繃得很緊,麵容肅穆冷毅。
“我不會死在你前麵的。”
這是他的承諾。
兄妹倆最近劍拔弩張的氣氛,在此刻終於化解。
朝今歲笑了笑:“現在,我要去做一件事。”
“挖祖墳,你陪我去麼?”
“我也是才知道。”
“你說的對,我恰好缺了一把劍,昆侖劍就很合適。”
他們在昆侖長大,可卻從未聽說過什麼昆侖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