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這裡熱鬨又溫馨,與自己孤身一人觀賞的圓月截然不同。
以往的魈總是遠離人群,也隻有這一次例外,他走進了璃月巷的人間。
托身白刃裡,殺人紅塵中。
魈自歎一聲,無奈的笑了下低下了頭。
啪嗒…
他一頓,瞳孔猛的瞪大,喉嚨間湧上一股腥甜。與此同時眼前也被徹底的“夜色”所籠罩,耳邊驟然疊起無數人的尖叫聲。
哀嚎,求救,痛楚。
抬起掌心,鮮血落在那裡。
業障…魔神殘念…
“不對!”麵目痛色,魈痛苦的用力瞥頭,轉瞬抽出長槍向麵前桀桀桀發笑的始作俑者戳去。
一雙金眸起了濃厚的殺意,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他不停的揮舞長槍去驅趕那些業障。
“散去!”
肅殺之氣集中,麵前也不斷湧現舊人的臉。
“你不是伐難!”
他劈碎麵前猙獰的夜叉。
“不…你也不是帝君大人!”
槍間挑破,那溫和的青年笑容也碎裂。
“你…”
魈的聲音一滯,麵前黑白分明的站著一道純白的影子。
少女將金色的發挽到耳後,瑩瑩一笑,輕喚:“魈,你來啦。”
她向他走進,周身混濁的黑氣顯眼:
“你剛才為什麼不來找我?是因為不喜歡申鶴嗎?”
“不…你不…”
“咦?你的口袋裡是什麼?”她眨眨眼睛,俏皮的向他的衣服摸去,“是送給我的…”
“不…”魈蹙眉,厲聲道,“不要用她的臉來欺騙我!”
鮮血瞬間在他麵前炸開,魈的槍間這次沒有傳來劃破虛無的聲音。替代那道影子的是假象粉碎下的清心。
赤色打在了純白的花瓣上。
魈看見熒怔怔的抬頭,而她的胸口處可怕的洞窟,汩汩血色不停的從那裡湧出。少女的表情轉瞬帶上了痛苦。
“魈……?”
她念,詞語卻含糊不清。
魈呆愣的停在原地。
她顫抖著,唇色發白。手中的清心落了一地,身形很快就支撐不住,如同花一樣的落了,墜落在了地上,從魈的麵前落下了。
耳邊的喧囂不停的在吵。
璃月七星的人迅速將他包圍。包括留雲借風的那個徒弟在內,他們都對他舉死了長槍,麵露凶色。他甚至看見人群中哭泣的小派蒙,和站在一旁不可置信這一切的…鐘離先生。
好苦。他感覺心裡不停的發苦。
魈低頭去看那隻拿槍的手。
他意識到了,兜裡的星螺送不出去了。
她,不會接受他的禮物了。
魈沒在做掙紮,任由千岩君將他帶走。
那天晚上他做了噩夢。
依舊是被業障所侵蝕,帝君在他耳邊說他已經做的夠好了。伐難、浮舍他們也安慰著他,不停的同他說他已經夠努力了。無論是被他親手殺死還是死在他麵前的人…也都說著沒關係…
包括熒。
所有的人影將他圍住。漆黑的業障將他吊起,旅行者向他走來,挑起他的下巴,覆上他的唇。
“沒關係的,魈。”深紅眸子的旅行者笑得極為古怪。
她輕輕的抱著魈,不停的念叨,也捂住他的耳朵,輕聲細語的湊到他的耳畔悄然笑著:“魈…留下來吧。沒關係的,我們都會陪著你呀…”
“魈…我在喚你。你可有聽到?”旅行者繼續笑,伸出纖長的手指貼在他的臉上,貪戀的用冰涼的指腹去描摹他的眉眼。
“我喜歡你哦,魈。”
魈沒去回應她。他隻掙紮的發出痛苦的嘶吼,在內心一次又一次的對自己複述。
她不是熒。
酸澀、甜膩…魈都在熒的身上感受過。但這種痛楚的苦,他從來沒有在那縷陽光中捕捉到過。
他的小姑娘是狡猾的,也是溫柔的。
她說他喜歡他。他信了,但他絕不會信眼前這個人的話。
哪怕再痛苦,他也要一人挑起單子。他的星螺還沒有送出去,與旅者的契約還沒有達成,守護璃月的契約也還沒有結束。
即便是有錯,他也不能逃避。
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去與她在一起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沉淪與此。
熒在等他。
“…哼,那便來吧。”
鎏金的眸子一睜,魈卯足了勁喚出翠綠的長槍。一步殺一人,倘若隻剩他一人,亦可死守陣線。
元素力在流轉,槍刃銳利,氣勢如虹。長槍揮過之地,邪念退散。
魈提著槍,在夢魘裡殺出一片狼藉,哪怕早已體力不支卻也依然不停的廝殺著。
夜叉一族最擅殺戮。
為了還為履行的「契約」,殺出一條血路也未嘗不可。
“魈。”耳畔清風般的聲音,裹挾著她的笑顏湧入腦海。
最後一瞬。
他嗅見了清心的香氣,也提著槍,粉碎了虛假的噩夢。
“旅行者…你說鐘離的話真的能信嗎…”派蒙一邊吃著杏仁豆腐一邊嘰裡咕嚕的點點手指,“雖然我也相信魈能掙脫這魔神殘念就是了…但他的表情真的好痛苦啊…”
熒也愁的很。雖然她坐在那裡看似平靜,實則心裡早就炸了鍋。
上到雷電將軍,下到占星術師。這無法被醫治的魔神殘念她到處找人幫忙。她甚至都急到想去找找戴因什麼的,問問能不能喚醒魈。
最終要不是鐘離出手,熒興許都背好行囊,迅速出發尋找能人異士去了。
“…還是信他吧。”熒壓下自己躁動的心,“…你擔心他還一個勁的吃杏仁豆腐…?”
“那總不能浪費食物吧!”派蒙再嚼一口。
“…哎。”無奈,熒隻得歎一聲。
她心裡也清楚派蒙是擔心魈的。不然她怎麼可能會連吃好幾盤杏仁豆腐還沒有膩…已經徹底化悲傷為食欲了。
捏起帕子。熒再次為魈擦擦額角的汗水。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派蒙去開了門,原是鐘離來送了束清心來。
鐘離笑了笑,抬掌示意她不用起身:“魈還沒有醒嗎?”
“鐘離…”熒接過清心,“…謝謝。”
“還沒有…從昨天發現他在樹上昏厥過去…到現在他,一直都在做噩夢…他…”熒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不必擔憂,旅者。”鐘離是個聰明人,隻需瞧一眼便知熒的擔憂,也回答了她想問的問題,“我覺察到他大約是要醒了,便來告訴你一聲,莫要心慌了。”
熒應聲好,無奈的歎氣垂下了頭。
剛準備回頭去看魈,她就一楞,撞上了那雙沉默的豎瞳。少年仙人不知道在想什麼,遊離在之外的樣子,但卻突然湊近,把熒拉向自己…
旋即,吻上了她的唇。
熒徹底傻住了,直到魈鬆開她時,她還那副呆愣模樣的抓著鐘離給她的清心,臉卻紅透了,像顆紅蘋果一樣。
她都能感覺到魈平穩的吐息噴灑在她麵前,更看見了他舔舐嘴唇的動作與聽見那一聲不響,但卻能讓房間內的人都聽清的話。
“嗯…是甜的。”
魈說了聲,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再次擁向熒想要再次親吻一回她。
熒:…………
派蒙擋住自己的眼睛:“咦惹——”
鐘離微笑著看他們:年輕人可真熱情啊。
“等等,等等。魈不要親了,還有人…人在這裡!”熒掙紮著。
魈抬頭,迷茫的對上門口處站著的人:“帝…帝君!久…久疏問…”
帝君本人:“哈哈哈哈哈哈。”
這件事情告以段落後,熒回想起那天的場景還是會感到害羞。
她也算是沒有料到仙人先生有多麼的羞澀…就也有多麼的擅長直球。
熒時常想,這就是直男強大的攻擊力嗎。
“等一下魈…不可以再親了…”
“為何?我弄疼你了嗎。”魈圈著懷裡的少女困惑十足的詢問著。
每次看見我就要親一口這誰受得了啊!
熒在內心腹誹。
上次在冒險家協會門口,她隻是隨口提了聲魈的名字,他便出現了。
出現了還突然就吻了下唇,親完後發現身邊的人都在看著就瞬間人間蒸發,蒸發完想起老婆沒帶,又忽然再次出現,帶上人就跑。
這一次就已經夠社死了,何談這種事情還發生過兩三次。
難道魈是吸她上癮了嗎…
熒有些苦惱的想著,反手抓住他的雙手不讓他動,決定來次認真的談心。
“你為什麼總是想親…親我?”少女一本正經的問他。
魈想了想:
“和杏仁豆腐一樣,很甜。”
熒疑惑:“啊…?”把我當成吃的了?
“嗯…很多時候你都是甜的…但…”魈微微側頭,閉眸想了會,便認真的說道,“你受傷時,我覺得苦。你說無礙時,我覺得心裡苦…你與他人說話時,我也偶有覺得心中酸澀難耐。”
“我並非人類,難以理解人類的情感。”他抽出自己的手,緩緩撈起她的發絲,在那裡虔誠的落下一個吻,“但我想讓你也聽聽星螺裡潮汐的聲音,也期盼時時刻刻都陪著你,能同你一起賞宵燈,望明月。”
“…旅者,能否告訴我。活在世間,這就是人類的情愛嗎?”
魈定定的說,就望著她。
另一人呼吸滯了滯,半秒過後才無奈的衝他笑了。
熒哼哼兩聲,攬住他的脖頸,用鼻尖貼了貼的鼻尖,以極其細微夾在著旖旎氣氛的聲音溫柔的笑。
“仙人不懂愛。
“沒關係。”
“那就由我來教會你。”
“呐,告訴我現在我是甜的嗎…?”
“嗯…是的。”
他們說他是少年仙人。
說夜叉一族殺伐果決,背負著千年的惡果。更見證無數凡人的生生死死,不懂人之情,不明世間愛。
不,從來都不是的。
熒知道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熒也清楚他呼吸過這世間的冷暖,熒也明白他為了自己所珍視的世間背負著什麼。
他也是…她的愛人。
酸甜苦辣…
願得他一人心,同嘗這人世百味。
《百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