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說服霍老夫人辦芙蓉宴,薑嶠用了整整一夜的時間給她畫出了宴席章程。
從如何在短時間內收拾出半荒廢的園子,到如何在荷塘邊布置宴席,再到宴席上做哪些與景致相合的菜肴……
霍老夫人看得津津有味,從前在鄉裡辦壽宴節宴,雖也有些約定俗成的規矩,但總歸是越熱鬨越好,不似建鄴城這些高門大戶,竟連筵席上的助興雅趣都如此講究。
從前霍老夫人隻覺得這些世家的做派矯情刻意,可不知為何,聽薑嶠一條條拆解,講明其中淵源,她竟覺得有些意思。
後半夜看得興致高昂,霍老夫人竟也動筆,亂七八糟畫了些自己的想法。
薑嶠也不阻止,仍是耐心地幫她梳理思路,最終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將老夫人的想法也融進了芙蓉宴中。
到了晨曦微露時,連在一旁替薑嶠傳話的小丫鬟都靠著梁柱昏睡了過去,霍老夫人也終於打著哈欠,答應辦這出芙蓉宴。
從霍老夫人那兒回到主院,薑嶠眉眼間終於露出些疲倦,可望著手裡的畫紙,她又長舒了口氣。
這出芙蓉宴一開,雲垂野混進侯府便容易多了……
錚錚劍聲自不遠處傳來,薑嶠垂眸斂起思緒,循聲望去。
院中,霍奚舟已然開始晨練,而昨日新來的春秋冬三個婢女正站在一旁伺候,雲歌拿著汗巾,雲煙捧著劍鞘,雲杉手裡端著甜湯。
薑嶠正要上前的步子微微頓了一下。她看了看那梳妝整齊的三人,又低頭打量了一下與她們穿戴一樣,卻有些狼狽的自己,竟破天荒有些自慚形穢。
還是莫要上去做嬌花們的陪襯了,左右今日也輪不到她做什麼。
薑嶠想著,暗自調轉了方向,剛想悄悄沿著廊下往房裡走,卻見霍奚舟恰好收了劍,麵無表情地朝這邊看過來。
“……”
薑嶠無奈停下,遙遙地朝霍奚舟福了個身。
霍奚舟微微眯眸,目光落在徹夜未歸的女子身上,此刻她躲在廊下陰影中,衣衫不似平日那般齊整,鬢邊的發絲也微微蓬起,看著竟有些憔悴。
薑嶠行完禮後便匆匆起身,低垂著頭往屋裡走。
霍奚舟也收回視線,走到一旁,將劍交給雲煙,從雲歌手裡接過汗巾擦汗,再端起雲杉遞來的甜湯,心裡卻隱隱生出一絲浮躁。
這些瑣碎小事,合該一個人做就夠了。
姍姍來遲的彥翎也看到了薑嶠的身影,忍不住多嘴提了一句,“雲娘子回來了啊,怎麼看著不太高興?”
雲歌、雲煙和雲杉三人齊刷刷看向他,嚇得他不由噤聲。
霍奚舟又多往薑嶠那裡看了一眼。不知是錯覺還是怎的,一日未見,他竟覺得她的身形都消瘦了。
霍奚舟擰了擰眉,入喉的甜湯都變得有些不是滋味。
***
白日裡,一晚上沒合眼的霍老夫人也在自己屋裡休息。醒來後,便叫了霍奚舟過來,與他說起了芙蓉宴的事宜。
霍奚舟原以為這芙蓉宴不過是老夫人閒來取樂的,聽完才意識到她竟是要開一出大型府宴,還要邀請他的同僚朝臣。
霍奚舟不由心生抵觸,皺起了眉。
霍老夫人便將薑嶠昨日的話又說了一遍。
“欲除雜草,先種莊稼。”
霍奚舟眉眼間的不悅散去,略有些意外,“這是她說的話?”
霍老夫人點頭,又神采飛揚地跟霍奚舟說了芙蓉宴的計劃。
霍奚舟隻聽了幾句,便知道霍老夫人對此事上了心,所以思忖片刻,終是應下了,答應過幾日便擬出賓客名單,隻提出一個要求,絕不能鋪張奢靡。
不出兩日,武安侯府要操辦芙蓉宴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建鄴城。
一時間,權貴世家們都在蠢蠢欲動,等著收到一張芙蓉宴的請帖。而平民百姓也對此津津樂道,感慨世事無常。
“武安侯府上次辦府宴,還是幾年前霍家小姐及笄的時候吧。”
“我還記得那次及笄宴,去的可都是些寒門武將。建鄴城的這些世家大族,當年對霍氏那是百般瞧不上,現在呢?”
“現在當然還是瞧不上。像越氏、聶氏這些世家,能曆經三朝不倒,哪一個不是能屈能伸?但巴結是巴結,心裡該怎麼想還怎麼想,說不定還等著看笑話呢?”
“什麼笑話?”
“霍氏畢竟行伍出身,霍老夫人的那個性子你沒聽說過,能辦出什麼像樣的席麵?”
眾人紛紛附和,談笑間不自覺帶了些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