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忍不住伸手,指腹點在她的眼尾……(1 / 2)

彆空山 靜沐暖陽 4097 字 8個月前

鐘離慕楚的聲音裡辨不出情緒,卻莫名讓大夫有些緊張。

“郎主,武安侯那位婢女……的確是個女娘。而且從脈象上看,並無任何中毒跡象。”

大夫的話一出口,鐘離慕楚手上拈動佛珠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儘管隔著帷紗,沒人知道他此刻是何表情,但空氣卻仿佛凝滯了似的,壓抑得讓人直不起腰來。

鐘離慕楚手指一鬆,將那佛珠套回腕上,重新闔上眼,嗓音冰冷,“回府。”

***

暮色將至,主院裡已經點起了燈。

霍奚舟命人將更寬敞的西廂房收拾了出來。薑嶠用熱水沐浴後,便直接被雲歌和雲杉扶進了廂房,又被雲煙端著碗喂下了大夫開的藥湯。

薑嶠最初不過是故意做出些病弱的姿態,可裝著裝著,身體卻真的有了反應,臉上的溫度越來越高,眼皮也越來越重,儘管心中還有各種不安,她還是抵擋不了那席卷而來的倦意,終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芙蓉宴後前院還有各種雜事,派人將霍奚舟請了過去。霍奚舟離開前,特意吩咐三個婢女守在薑嶠身邊伺候。

三人雖和薑嶠身份相同,但今日親眼目睹了霍奚舟對薑嶠的態度,便知這位雲皎與她們春秋冬不一樣,自然也不敢怠慢,兢兢業業地在廂房內陪著薑嶠。

聽得床上傳來幾不可聞的夢囈,雲杉立刻起身湊了過去,還未聽清說的是什麼,她便發現薑嶠兩頰都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連忙伸手探上她的額頭,驚覺手掌下一片滾燙。

薑嶠高熱不止,主院再次熱鬨起來,婢女們進進出出,薑嶠卻渾然不知,仍是緊蹙著眉,被噩夢魘住了似的。

出乎意料,這次夢裡竟是沒有出現鐘離慕楚,而是回到了更早之前。

那一年,她還沒被記到鐘離皇後名下,沒有與鐘離慕楚見過麵,而她的生母許采女還尚且在世……

“不過一介樵夫之女,竟敢在本宮麵前穿戴得這般招搖?”

袁貴妃是最受靖武帝寵愛的宮妃,而許采女那日不過是戴了支鎏金纏枝步搖,便不知哪裡礙了貴妃的眼,叫人按在禦花園中,硬生生扯散了發髻。

那鎏金纏枝步搖也砸在土裡,被貴妃身邊的內侍一腳踩斷。

許采女捧著斷成兩截的步搖,一步一踉蹌回了宮,恰好被來請安的薑嶠看了個正著。

薑嶠那時不過八歲,隻知道那支步搖是許采女剛入宮時父皇贈予她的,她視若珍寶,平常甚至都舍不得拿出來戴,如今卻被人毀成這樣。

瞧見許采女還想背著人將那步搖修補好的哀戚模樣,薑嶠怒火中燒,甚至沒跟她商量,第二日便去了禦花園等袁貴妃。

許采女雖是樵夫之女,卻會些奇門陣法的本事。薑嶠小時候見了,便纏著她教自己,也學會了些占卦、布陣的皮毛。

待袁貴妃領著人又來了禦花園,薑嶠不過挪移了幾盆牡丹的位置,頃刻間,一群人便像是見了鬼似的,被困在原地驚叫連連、四處亂竄。

薑嶠正看得發笑,卻聽得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一轉頭,許采女已經臉色難看地站在她身後,第一次扇了她一耳光。

那是許采女第一次打薑嶠,也是最後一次。

幾盆牡丹花被許采女挪回原位,袁貴妃驚魂未定、狼狽不堪地撲進了靖武帝懷裡,指著被宮人押來的許采女和薑嶠,驚恐地叫著“妖孽”。

薑嶠至今還記得靖武帝當時的眼神,慍怒、驚疑、忌憚,沒有一絲愛意,甚至沒有一絲溫度……

“許采女教子無方,杖責二十。”

靖武帝冷聲下令。

薑嶠瞬間慌亂起來,抱著許采女的胳膊不肯撒手,卻愣是被宮中侍衛拉開拖到一邊,眼睜睜看著那一寸厚的棰具重重落下來,打在許采女的下腰處,幾杖便見了血。

年幼的薑嶠徹底嚇蒙了,哭喊著為許采女求饒。就在靖武帝沉默猶豫時,貴妃又哭訴了兩句,差點背過氣,靖武帝便著急地摟著人離開了禦花園。

許采女咬著牙,痛得幾乎要暈過去,薑嶠終於掙脫侍衛的桎梏,踉蹌著衝了過去,跪在許采女身側,卻見她的視線仍死死盯著靖武帝遠去的背影,眼中的情緒太過複雜,是那時的薑嶠無法看得懂的……

霍奚舟回到主院時,便聽雲歌說薑嶠發了高燒,不由眸色一沉,快步走進廂房。

廂房內彌散著一股濃鬱的藥味,霍奚舟在床榻邊坐下,轉頭望向燒得兩頰緋紅的薑嶠,眉眼間縈繞著一股陰鬱之氣。

薑嶠緊擰著眉心,張了張唇,一兩句囈聲不自覺吐露,卻輕得令人聽不太清。

霍奚舟微微低身,終於聽見薑嶠喃喃囈語喚著的是“阿母”。

霍奚舟呼吸一滯,目光再次落回薑嶠麵上,恰好觸及那滴從她眼角劃過的淚珠,忍不住伸手,指腹點在她的眼尾,接住那滴似是要灼傷他的眼淚,眸色愈發深沉。

***

翌日,陰雨綿綿。

薑嶠從夢中醒來時,隻覺得口乾舌燥,渾身像是被火焰灼燒過,燙得她整個人都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