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奚舟移回視線,目光落在薑嶠麵上。
匣盒被打開的一瞬間,他清晰地看見女子眼中有萬千情緒閃過,最終甚至水光瀲灩,泛起幾分漣漪……
霍奚舟分辨不出太多情緒,卻能明顯察覺出那盈盈淚眼裡有幾分歡喜,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這是陛下今日的賞賜,母親向來不喜戴這些,便贈予你了。”
霍奚舟簡單解釋了一句,省去了薑昭將步搖賜給他時說的話。
“大將軍,這支鎏金纏枝步搖絕對是世間罕有的珍品!你知道嗎,廢帝把它當寶貝一樣藏在床頭暗格裡,是朕無意中翻出來的!”
薑嶠怔怔地望著那支熟悉的步搖,眼前微微泛著霧氣,她伸手,指腹輕輕碰上那簪身中央的漆金花枝。
許采女沒留給她什麼,除了三枚用來占卜的銅錢,便隻有這支步搖。許采女去世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薑嶠便是夜夜抱著斷成兩截的步搖才能入睡。
即位後,她總算有了那麼一丁點權力,便特意吩咐宮中能工巧匠將簪身粘合修補,珍藏在了暗格中。
那日死遁,薑嶠走得匆忙,忘了戴上這支步搖,沒想到今日,竟是會借霍奚舟的手失而複得……
許是方才與霍老夫人講戲文,令薑嶠不得不將許采女的音容笑貌都回憶了一遍,此刻看見這支步搖,她的情緒便格外脆弱。
“多謝……我很喜歡這支步搖……真的很喜歡……”
薑嶠低垂著眼,輕聲道謝。
霍奚舟定定地看著薑嶠,眸光微閃,眉眼間也湧上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過是他隨手從宮裡求來的一支步搖,便能讓她這般欣喜動容……
薑嶠心情複雜地蓋起匣盒,眼睫顫了顫,竟是不自覺落下一滴淚,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慌忙抬手去擦。
下一刻,霍奚舟便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指腹在她眼下摩挲了兩下,拭去眼淚。
薑嶠呆住,愣愣地仰著頭,感受到霍奚舟手掌上的層層薄繭和他異常溫柔的動作,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
霍奚舟眸色深深地看著她,也歎了口氣,“許雲皎。”
他總是喜歡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她,好像生怕少念一個字,都會讓人心存妄念。可這一次,便是這樣生疏的三個字,都叫他念得輾轉曖昧。
“那日你說願意賭一次,賭我遲早有一日會寵愛你、偏愛你,甚至是鐘愛你。”
那日薑嶠為了踩雷在霍奚舟背後寫下的大膽“情話”,此刻被霍奚舟低沉的嗓音複述了一遍。
薑嶠一驚,兩頰瞬間漲得通紅,就連耳廓都染上了羞恥的紅暈,“侯爺!”
清冷的嗓音難得帶了些嬌蠻,讓霍奚舟話音一頓,沒再繼續說下去。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薑嶠倉促地掩飾道,“妾知道錯了,是妾太貪心,妾以後……”
霍奚舟眸色一沉,低聲打斷了她,“我給你機會。”
薑嶠此刻已沒有思考的能力,更何況霍奚舟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她燒紅了臉,神色更加困惑,“什,什麼機會?”
霍奚舟望進薑嶠的眼裡,一雙暗眸逐漸升溫,扶在她臉側的手也微微後移。再開口時,嗓音低啞。
“讓我鐘情你的機會。”
在薑嶠愣怔的目光下,霍奚舟低頭,不容拒絕地吻了下來。
暮色將至,天邊霞光溫柔,兩人憑欄而立,一素一黑兩道身影幾乎重疊在一起。
閣樓上突然起了風,將兩人的衣角吹得瑟瑟作響,也將女子鬢邊散落的青絲吹起。
男子指骨分明的手掌貼在她的頸側,最初隻是虛扶著。可當那縷被吹起的青絲,飄飄渺渺最終纏繞上食指的那一刻,男子的手掌卻突然收緊,稍加了幾分力氣,又將女子往自己身前壓近了半寸。
“唔……”
薑嶠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整個人被霍奚舟的氣息包裹,唇上承受著灼熱而柔軟的觸感,腦子裡一片混沌。
耳畔回蕩著霍奚舟方才最後一句話,還摻雜著些許親吻聲響,和逐漸沉重的呼吸聲,聽得薑嶠兩腿發軟,幾乎要站不住。
似是察覺到薑嶠的僵硬,霍奚舟微微退開,卻仍保持著呼吸交纏的距離,掀起眼看她。
四目相接,近在咫尺的那張俊臉被霞光襯得越發疏闊磊落,令薑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許是美色惑人,許是見了生母遺物,感性所致,又或許是這些時日的相處,將霍奚舟最初帶給她的恐懼徹底消弭……
薑嶠在這一刻,終是忘了眼前這位是對她恨之入骨、並要將她拆骨扒皮的殺神。
在霍奚舟深沉專注的注視下,薑嶠抵在他肩頭的手微微抖了抖,放棄了抵抗的動作,隻是五指收緊,攥緊了那玄色衣衫……
薑嶠閉上眼。
下一秒,生澀而溫柔的吻又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