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茴頓了頓,“你想做吃食買賣?”
這實在是個很聰慧的女人。
師雁行點頭,目光從漏風的窗戶上一掃而過,“總得弄點進項。”
上輩子到死,她都沒過過這麼窮的日子!
雖穿越到農村,但種地是不可能種地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種地。
古代生產力落後,科技水平不發達,農業生產幾乎完全依賴於氣候環境,抵禦風險的能力極低,稍不留神就白乾了。
而且這一家三口全是女人,賣力氣下地無異於以己之短,博人之長,乃下下之策。
江茴看著師雁行,張了張嘴,到底沒再開口。
當天夜裡,江茴翻來覆去睡不著。
快到十五了,月色一日比一日好,銀色的月光穿透窗紙漏進來,影影綽綽照出炕上幾人的輪廓。
江茴小心地翻了個身,側著看向不遠處的師雁行。
我可以完全信任她嗎?江茴默默地想著。
此時她心中仿佛有天人交戰,支持和反對雙方陣營避雷分明,你爭我奪互不相讓。
一撥人說,人家本來死得好好的,是你非要叫魂,硬生生將人弄到這裡,又頂了你女兒的軀殼,一輩子便脫不開乾係。
況且觀她日間言行,倒不像壞種。
既如此,為何不信?
另一撥卻說,非也非也,知人知麵不知心,我瞧她也不像個安分的。
如今看著老實,不過是人生地不熟,待到來日她什麼都混熟了,說不得一拍兩散……
對江茴的內心爭鬥,師雁行不是沒有察覺,隻是覺得無所謂。
本來嘛,兩人素不相識,中間隔的代溝幾十條馬裡亞納海溝都不夠看!
又是以如此微妙的形式邂逅,彆說江茴,便是師雁行自己也存了三分小心。
日久見人心,且行且看吧!
打定主意之後,師雁行便沉沉睡去。
奈何睡得並不好。
白天聽了許多遍魚陣的“介~介”!
那聲音語調簡直魔性,師雁行整晚都夢見一群天津籍相聲演員紮堆兒說貫口,最後撩著長袍追著她狂喊“介~介!”
“介~介!來都來了,著嘛~急啊?!”
師雁行被活生生嚇醒。
太可怕了!
窩在她懷裡當壁虎的魚陣也醒了。
小姑娘頂著顆蒲公英炸毛腦袋瞅了她一眼,眉眼彎彎,下意識就要張嘴。
師雁行一個激靈,一把捂住她的嘴。
魚陣睜著一雙大眼懵。
師雁行尷尬一笑,清了清嗓子,低聲道:“來,跟我念,姐~姐~”
原來姐姐要跟我玩呀!
魚陣蒲公英瞬間支棱起來。
她認真地聽,認真地學,然後認真地開口:
“介~介~”
師雁行:“……姐姐。”
魚陣:“介介。”
師雁行:“……”
她啪地以手扶額。
窮算什麼,原來這才是她穿越後的第一失敗。
“沒想到你這樣喜歡魚陣。”另一邊,江茴也醒了。
見她如此耐心帶著次女玩,江茴心中頓時一軟,到底是個好人呢。
師雁行用力閉了下眼睛,然後轉過頭去看江茴,特彆誠懇地問:“你有沒有覺得魚陣叫姐姐的語調有點怪怪的?”
“有嗎?”江茴一怔,繼而笑道,“小孩子牙齒都沒長齊呢,大約過陣子也就好了。”
頓了頓,她又說:“多謝你帶她說話,這孩子從小話就少。”
師雁行心道,還從小,這毛丫頭這會兒也不大啊!
接下來的兩天,師雁行大致了解了這個家的家底:
官中活錢隻剩十八個大子兒,而當年的精細麵粉就要八文錢一斤,若是陳糧或粗糧,則隻需四五文。
因男主人平時做木工為主,賺得遠比種地多,故而家中僅有幾畝薄田,日子倒也過得去。
後來他病了,木工這大頭收入消失,田也種不得,便將地租給旁人種。
因是薄田,又少,每年除去賦稅後,家裡能收到約合一百斤新麵做地租。
今年的剛送過來不久,還剩差不多八十斤的樣子。
原本的一家四口吃那一百斤麵,絕對是不夠的。
便是如今娘兒們三個,也得時不時摻和些粗糧,才能混到來年收租。
這還是得一整年風調雨順,不然必然減產。
師雁行再次感慨了原始勞動力下種田的不易。
若放在現代社會,一畝地的產量差不多就是如今的十倍。
過去一整個夏天,院中菜圃內長了不少茄子、豆角,另有春日采摘的野菜,娘兒仨沒吃完的,都被江茴摘下來洗淨做成菜乾子,如今都在小廚房內收著。
且這會兒還有日夜生長的冬瓜、蘿卜、絲瓜、南瓜和葫蘆等幾樣瓜菜,雖每種隻有三兩株,也足夠娘們兒三個吃用,暫時倒也不必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