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師父可真厲害。”閔娘不留情麵道,“你師父拿劍行,拿菜刀的話,菜刀都要當場自殺。”
南歲:“……”
這話十分正確,她無從反駁。
談話間,放風箏的幾個女子過來歇腳,她們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口角,個頂個的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主人,你來給我評評理,今日山中無風,瑞兒便說是因為我畫的風箏太醜了才飛不起來,哪有這種道理。”
“你讓主人評什麼理,主人慣偏疼你,哪能公平公正,再說了,醜還不許人說了,你看你寫的這詩,狗屁不通!”
“好了好了,你們倆掐了一路了,不信主人的話不如讓妹妹來看看,妹妹長得就是一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模樣,你倆服不服氣?”
閔娘一副見慣了她們如此爭吵的模樣,接過風箏遞給南歲,那意思讓她去看。
南歲表麵不動如山,背地裡卻捏了一把汗,心中暗道:師父師伯,我今日要將滄雲劍宗的麵子丟個徹底了。
南歲:“我看這風箏很好看。”
名叫瑞兒的女子已經喜上眉梢,正等著洋洋得意了,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下一句,她問道:“沒了?”
“沒了。”
與她不和的那位女子噗嗤笑出聲,話裡話外都是嘲諷:“你還看不懂嗎,南歲妹妹這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敷衍你幾句,繼續追問下去傷的還是你自己。”
瑞兒有些著急,“那這詩呢,你瞧一瞧,我醞釀了好久才寫出來的,總是要好一些的吧。”
南歲拿著風箏的手停頓了一下,最終泄氣:“我品不出來。”
四句詩,她連字都認不全。
從遠處看去,她那挺如鬆柏的腰背蒙上了一層滄桑,若是此時給她一根煙,她定如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搖頭,麵容晦澀的承認說是最近太累了,狀態不好。
還帶著稚氣的麵容透著些死氣,仿佛經曆了一場大大的社會性死亡。
閔娘揮手讓瑞兒她們退下,指尖一點,風箏就此消散。
“薛柏沒教你讀過書?”
“師兄教過。”
可彥辰都是一桶水不滿,半桶水晃蕩的主,南歲有如此學識,已經是青出於藍了。
閔娘跟薛柏好似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往,聽聞南歲這話也隻是笑了一下,施施然起身:“午後我讓晚娘給你準備筆墨紙硯,來前院書房,我教你讀書。”
南歲確實有好好識字的想法,但她也隻是想想。
在滄雲劍宗呆久了,到就習慣拳頭說話這個硬道理,比起讓她識字,不如讓她去演武台打上一架來的痛快。
閔娘這話也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她一揮衣袖便不見了身影,隻留南歲在此,還有一盤烤好的肉。
罷,既然如此,先把肉吃了吧。
隻是都過去許久了,怎麼還不見彥辰的回信。
南歲掏出通靈鏡給彥辰留了條言,意為閔娘要教她識字,並詢問她和薛柏的關係,望他速回信。
吃肉時,她幾次盯著通靈鏡,都沒有任何反應,莫非彥辰被什麼事絆住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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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娘說到做到。
南歲吃飽喝足,正愜意的微眯著那雙桃花眼從山上下來時好似一隻慵懶的貓兒,迎麵便撞上了晚娘。
晚娘拎著一個書簍,是用略微硬一些的布條編製而成,上麵還精心繡著精致的花草,書簍的右下角有一隻貪睡的小貓。
“這是姐妹們聽聞你要跟著主人讀書時趕製出的,裡麵還有一些筆墨,夫人在書房前的魚池那等你,你自己過去吧。”
南歲接過書簍,常年拿劍的手甚少接觸如此精致的物件,她上下打量著有些新奇。
拎著書簍去魚池時,她小心翼翼的躲過小道旁繁茂的枝葉,幾次變換角度,隻是怕這書簍被刮花。
這種難言的情緒生平第一次出現,仿佛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已經忘記了的遺憾在這個午後,周遭是舒適的陽光,她空蕩蕩的心底,突然又生出血肉。
南歲其實並不愛與人交談,除了對彥辰話多了些,此番下山獨自一人,不得不學著與人溝通,每每溝通後她都要獨處一會才能在第二日照舊。
可在此刻,她突然覺得與人交談並不是那麼累,她甚至想現在就跑到認識的人麵前,舉起剛收到的書簍對他們說,你們看,這裡居然有一隻小貓誒!
這種興奮感令她腳步加快,直至到魚池,閔娘讓她坐在亭中,周遭是水聲潺潺,鼻尖是淡淡花香。
隨後她甩出一本書,用那張溫婉的臉說出一句冰冷的話:“先把這本書抄一百遍吧。”
南歲:“……”
感動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