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洞穴,南歲將有些暈劍的狗娃放下,越往前走越心涼。
目之所及皆是白骨,從白骨的形狀來看,都是女子。
瞧著年歲已久,大部分白骨都被歲月腐蝕,可白骨之上殘留的傷痕都是外力導致,戾氣難消,整個洞穴內回蕩著空蕩的風嘯聲。
細聽,像極了這些女子的哀嚎。
狗娃趕了上來,臉上帶著肅穆,蹲下身查看腳邊的這具屍骨,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樣子,可也能發育遲緩,但最終留下的不過是孩童的模樣。
“她的腳……”狗娃的聲音顫,“是被生生折斷的——”
南歲臉上是壓不住的冷,聲音從齒縫中飄出來:“有人喜歡三寸金蓮,便要求妻女裹腳,想來她是疼的熬不住,才……”
後麵的話無需多說,兩人皆能聽明白其中深意。
一具、兩具,三具、四具……
數不清的白骨,清晰可見的傷痕,直直南歲在一具屍骨旁,還未風化的衣角旁,清楚的看到上頭繡著的一個名字——
瑞兒。
這滿洞的白骨有了名字,她們都是寄存在這泰來山的孤魂野鬼,有閔娘在,她們才得以忘記傷痛,重活在陽光下。
喜歡讀書就去讀書,喜歡放風箏就可以漫山遍野的跑。
無人打罵,無人約束,不會再有被關在繡樓上一輩子的女子,也不會有被鎖在精巧打造的拔步床中成為籠中鳥的一生。
讀書是對,繡花是對,爬樹下水摸魚也是對,她們的存在就是對。
“走吧。”南歲率先彆過頭,往洞外走,“我要去找閔娘問問。”
“問什麼?”
“你不在意的。”
這句話輕飄飄的傳來,落在狗娃耳中,他一愣,淺褐色的眸中帶著不解。
從高高的洞穴縱身而躍,除了給狗娃加了點緩衝,將他推至岸邊,南歲整個人確實狠狠地砸進水潭,任憑冰冷的水和衝擊力拍打在她身上。
在劍宗練劍多年,最先學的是鍛體,這麼小的衝擊力,壓根感受不到疼。
南歲隻覺得心底空了一塊,這種空大概隻有見到閔娘才能填滿。
從水潭中爬上來,南歲整個人都濕透了,狗娃欲解衣搭在南歲身上,卻被南歲躲過,施法烘乾衣物和頭發,快走兩步:“走快些,我不想等你了。”
在譚中被冰冷的水衝刷的時候,是南歲最清醒的時刻。
從她下山之後所經曆的一切都被一條線串了起來,她和施墨麟都是被線捆綁起來的人,想必在線的那端被纏繞的是狗娃。
若他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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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娘掙紮著從紙人中脫身,她也被滿月影響的神誌消散,唯一堅守的是她的主人不能有任何閃失。
“主人,我去將郎君帶過來吧。”
閔娘早就盤腿坐下,五心朝天,“他戾氣不夠。”
離泰來山最近的城鎮就是三兩城,這些年三兩城在孫正祿的治理下,儼然一片祥和之態,城中百姓心懷戾氣的不多。
若非她知曉孫正祿內心最想要的是什麼,早早布局,她這幾年用來壓製晚娘等人的戾氣早就不夠用了。
她娶親的頻率已經從幾年一次變為一年一次,再到現在一月一次,能獲得戾氣的途徑越來越少,封月宮幾次來信要她回,她都不願挪動。
閔娘抬頭看向天邊那輪清冷的滿月,紅唇微啟,帶著苦意:“晚兒,你說我還能撐多久?”
晚娘聽到這話,壓製了許久的淚頓時落下。
“主人,不如就到這吧,姐姐妹妹們沒人會願你,在泰來山與您相伴的這幾年,我們已經度過了從未想過的快樂日子……”
“不!”閔娘情緒轉變極快,厲聲道,“還有辦法的,還有辦法的,讓我想想……”
“——血!謝家小子體內有她的血脈,若我得了他的心頭血,定能渡過此劫!”
多年前,她用那輪滿月建成了這個小世界,同時,也受滿月牽製,輕易不得離開,若她離開,洞穴內這些女子僅剩的東西,都將隨之消散。
這是閔娘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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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施墨麟,他持著他師父給他的破妄符在府內多方打轉,終於在後院不遠處的一個書房內,找到了被綁在屋內的錢多多。
錢多多不知哭了多久,眼淚都哭乾了,在聽到門聲響動時,第一反應是害怕。
他眼角帶著未乾的淚痕,瞅著施墨麟的樣子可憐巴巴,看的施墨麟第一次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緊接著道:“你怎麼被綁成這樣?”
施墨麟從西境往北境走,一路上遇到了許多屠宰牛羊的,其捆綁姿勢皆是先將兩隻前蹄綁起,吊在橫梁上,等待著買家來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