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歲與狗娃旁觀閔娘活著的一生。
又是一年春,清明時節,路上行人匆匆,天邊霧著小雨,仿佛在訴說著最後一曲挽歌。
南歲支起的靈氣罩籠罩住她和狗娃兩人,可能是在識海內沒有靈力供她修煉,她的靈氣罩時斷時續,斷的時候會不小心引來大雨,儘數澆在狗娃身上,往往這時,她都會滿臉歉意。
“不好意思,呆的太久了,有些無力。”
狗娃:“……”
他能說什麼,自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都引氣入體的人了,被雨淋幾次也不會死,甚至連噴嚏都不會多打一個。
閔娘的屍身曝屍荒野,南歲想去幫她收殮,卻在觸碰到她的那一刻,自己的手變成了透明,而她在閔娘大婚當日撿起的那枚銅錢,不知何時化為粉末,消失不見。
她和狗娃隻能充當那曆史的觀看,直至天邊落下驚雷,擊在了閔娘的屍身上。
平地旱雷,乃大凶之兆。
可就在這雷下,閔娘突然睜眼,腐蝕了大半的屍骨重新凝結成新的血肉,得男塚所有的戾氣都向她彙聚而來。
她成了一隻戾鬼。
剛複活的她尚不知如何收起縈繞在周圍的黑色戾氣,她光是學著重新站起來就已經很久,等到突然有一天,她再次出現在南歲跟前,就已經是現在這副模樣。
除了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內還沒有久經世事的疲憊感,她的眼尾泛紅,對自己的一生充滿怨恨。
可時間是一個很殘酷的東西,她花費的時間太久,世上已經沒有了她的仇人。
李大人和蘭淑夫人白頭到老壽終正寢,周府早已經成為曆史的塵埃,李府也沒落,村莊變成了城鎮,城鎮又消失在一次戰役中。
無人再記得閔娘,那段曆史早就變成長河中的一朵浪花,隨處可見。
閔娘無處可去,四處遊蕩很久後,重回得男塚。
她已經學會用戾氣修煉,此地既是亂葬崗,又留存了許許多多不甘死去女子的怨氣,她拖來一具新棺材,自己挖了個坑,就此安家。
新生的戾鬼是上好的補藥,不少在世間遊蕩多年的其他戾鬼想來吸食閔娘的戾氣。
她在得男塚過不安穩,一些比她強的戾鬼頻繁騷擾,而一次次對戰中,也逐漸讓閔娘成長,成長到整個北境都無人敢欺她。
南歲清楚的看到,閔娘一次次自己療傷,躲在棺材裡流淚,恨這世事不公。
但天亮起後,她又重新出現在人間。
人間依舊,得男塚卻又流傳起了新的傳說。
傳聞那亂葬崗中住了一位女妖,最愛吸食男人的精氣,她在人們口口相傳中成了會誘惑男人與之春風一度的精魅,也成了可止小兒啼哭的怪婆婆。
閔娘才不是,她隻是把路過此地所有的男人都殺了,一擊斃命,那些臆想中的風韻之事,她嫌臟。
漸漸地,此地得了安寧,閔娘閒來無事,乾脆睡了一覺。
這一覺又是百年。
南歲與狗娃一同站在樹下看著,站久了就坐著,等待著閔娘再次醒來。
這次醒來卻有些不同,閔娘是被人叫醒的。
身穿素紗白衣的女自帶了一個同色係的麵具,遮擋住了臉龐,俯身在閔娘的棺材前敲了敲,這敲擊聲直至神魂,讓閔娘清醒了過來。
這位神秘女子丟下一本書給閔娘,隨後就消失不見。
閔娘開始照著那本書修煉,她將所有的屍骨都收殮了起來,用白紙折出第一個紙人,點靈後,成了她的侍從。
得男塚的戾氣太多了,多少被至親至愛淩辱致死的女子無處伸冤,這些都成了閔娘的養料,她越來越強,越來越強,連雷劫都沒渡就已經到了化神,她某天突然出去的一趟,帶回來一枚金印。
她是如何帶回金印的,南歲和狗娃都沒有看到,他們被困在了此地。
這是閔娘的識海,她不想讓他們看。
南歲心道,她帶回來的金印,想必就是溯月。
山脈平地而起,得男塚改名,名為泰來山,意為否極泰來。
泰來山的半空出現一輪明月,被點靈的那個紙人生出意識,她醒來的那天,告知自己的名字,叫晚娘。
越來越多的女子重新活過來,閔娘不在外出,整日陪著她們玩樂,算是度過了此生最快樂的時光。
狗娃:“如此,便是泰來山的由來?”
“嗯。”南歲話裡帶刺,“我看的明白。”
狗娃轉身,逆著光看她:“南歲,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南歲沒答,看過閔娘這一生,真的很難心情好。
她出身嬌貴,成親時卻所托非人,承受喪子之痛,被貶下堂之辱,隨之香消玉殞,一朝得道,成為戾鬼,這才算重新活了一次。
但她又殘害人命,私吞神器,這一切就仿佛被置於天平兩端,難以區分誰輕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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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萬佛宗的住持說施墨麟有佛根,天生就適合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