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聽了。”學姐乾脆道。
李衍在一旁擼起袖子蠢蠢欲動的。
詩人終於抬起頭,不悅皺眉:“不聽完可真是你的損失。實不相瞞,這首詩我用了二十六個典故,其中大有深意。比如這句……”
“難怪陳腐得像發了黴的舊報紙。”程之遙毫不留情打斷。
仿佛被人當胸錘了一拳。
詩人震驚到向後跌坐在地上,捂住胸口,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怎麼能這樣侮辱我的詩作!”
程之遙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客觀評價而已。”
詩人抖著手指向她,看起來受傷頗深,幾乎說不出話。
抖了半天,他把手裡的紙片拿到她麵前,聲聲泣血:“這不是什麼發黴的舊報紙!你看啊,這裡麵每一個字都是一個隱喻,每行都有它的思想。你看它的韻腳多麼工整,銜接多麼巧妙!這是我的心血,凝結著我最深沉的情感!你說它像舊報紙,你倒是告訴我,是哪一個字,還是哪一行像舊報紙!”
程之遙喝著西米露,垂目望著地上的人,表情仁慈得像菩薩。
她遺憾道:“但總體聽起來就是很無聊。就是把文學史上不知被人嚼了多少遍的意向以一種精巧的方式重新組合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就是……額……嚼了很多遍。簡言之,像堆嘔吐物。當然了,是擺盤很精致的那種。”
這些不客氣的評語讓詩人氣得渾身發抖,眼尾發紅:“嘔吐物……簡直是……目不識珠……你根本不懂文學不懂詩!”
程之遙向後靠在椅背上,欣賞了會他的表情,然後說:“可你這首詩就是寫給我聽的。你的詩了無情感,連目標聽眾都打動不了。這是我的錯嗎?”
詩人跳將起來:“了無情感!那是因為、我缺少了一點點痛苦!寫詩需要痛苦,而我技巧大成,僅僅缺少一點痛苦而已!”
程之遙喝完最後一點西米露,微微一笑:“那你現在應該感受到痛苦了。回去好好回味回味吧。”
於是那人捂著痛苦的心一臉受傷地飄走了。
程之遙笑嗬嗬地目送著他離去。結果一轉頭,就看見李衍正瞪大眼睛望著自己。
她趕緊收起笑容,聳聳肩,正色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這樣講是為了幫助他。”
李衍眨眨眼,問:“學姐,這個人是經常騷擾你嗎?”
程之遙笑了:“啊,騷擾……其實他做得最過分的也就是把人堵在路上念情詩。如果這算騷擾的話,那麼他每天都在平等地騷擾每一個人。”
“啊?他沒有彆的事情好做了嗎?”
“因為他的主業就是寫詩啊。”
程之遙笑著繼續道:“其實他寫的詩有幾首還可以。隻是不知道每天在搞什麼行為藝術。本來他那副總是四處求虐柔柔弱弱的文藝模樣,再加上那幾首詩,倒也挺……”她摸著下巴,笑著望著詩人離去的地方,說著。
挺什麼?學姐沒繼續往下說。但李衍覺得學姐這話裡的語氣有幾分回味。
似乎在說“挺吸引人的”之類的……
李衍就坐不住了。他趕緊說:
“學姐你不要喜歡他!學姐你如果喜歡詩的話,也有很多人會寫詩的!”
比如,比如我也會寫呀……
這話讓程之遙一下子笑出聲:
“我喜歡他?怎麼可能。他太誇張了,靠近他的人都會變成他的寫作素材。”
李衍心裡一陣歡喜,好容易才壓下去翹起的嘴角,跟著說:“就是就是。我也不喜歡這麼誇張的人。”
“就是說啊。他可是咱們學校一朵行走的奇葩哈哈哈……”
李衍使勁點頭:“就是就是。他怎麼這樣啊。把告白這麼隨意地說出口。如果是我,我,我告白的話,一定不會這麼隨便,會很認真的……”
李衍說著說著,自己先臉紅了。
程之遙瞟了他一眼,清清嗓子,然後笑著說:“你要是有喜歡的女孩子,可不能這麼死纏爛打,貿然告白,特彆是在公共場合。這樣很讓女生反感的。”
李衍的臉更紅了。學姐跟他想得一樣,他也喜歡在隻有兩個人的地方表白……
程之遙又笑:“而且還寫情詩,這年頭誰還喜歡聽情詩,矯裡矯氣。”
她還不忘跟李衍交流:“你說對吧?”
李衍這下笑容就有些勉強了。
他把口袋裡反複修改的那首告白情詩藏得更深了一點,往嘴裡塞了一勺米飯掩飾尷尬。
等到一回去,他就要把自己衣櫃裡藏著的那十幾首告白情詩統統銷毀掉!
就這樣,李衍放棄了寫情詩告白這一路線。
每天倚著窗台,寫情書什麼的,都是矯裡矯氣的自我感動罷了!
他要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健身、打工的事業上來!
現在李衍每天打三份工,周末再多打一份,然後每天還要做200個卷腹、100個俯臥撐、50個下拉。
(不愧是男主!)
他心裡懷抱著一個美好的、童話般的夢。
他想,如果自己是一隻灰撲撲醜小鴨的話,那麼學姐的出現,則讓他人生第一次有了向往,向往蛻變成一隻潔白美麗的白天鵝……
到了那一天,學姐會不會,會不會也能夠像望著她的男朋友那樣,長久地將目光,凝視在他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