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鐘。
暮色四合,方清芷在陳修澤攙扶下下了車。
陳修澤的老宅相較而言要熱鬨許多,來此之前,方清芷已經聽孟媽囑咐過,說陳修澤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二弟陳啟光,比陳修澤小兩歲,三妹溫慧寧,是陳父母收養的,如今兩人都已經大學畢業,在陳修澤公司中工作效力。四妹陳至珍,比陳修澤年幼四歲,如今並不在家,在英國念博士。
還有一個五弟陳永誠,如今尚在香港念書。
方清芷聽得腦袋暈暈。
一頓飯,她便認得了。
二弟陳啟光左手小拇指有一塊兒不自然的殘缺,瞧著像是被人用刀剁了去;
三妹溫慧寧是今天唯一到場的妹妹,身材高挑,語調溫柔,雖然比方清芷年長,仍舊稱呼她為“嫂子”,叫得方清芷頗為不自在;
五弟陳永誠比方清芷大幾個月,長得最白,笑起來有酒窩,不過方清芷隻見他笑了一次。
飯吃到一半,陳修澤便讓陳永誠跟隨他出去,許久沒有回來。
方清芷不在意這個,她想去衛生間,出來後,房子大,她轉了一下,聽見門裡有壓抑的哀嚎,她好奇,湊近一瞧,後退一步。
她看到陳修澤正麵無表情地用那柄金屬手杖狠狠抽打陳永誠的背。陳永誠直挺挺地跪著,嘴裡塞著懲罰的木頭,冷汗直流——
那手杖揮下來時毫不留情,好似陳永誠並非他的親弟弟。
不過幾下,方清芷就瞧見陳永誠衣衫隱隱沾了血,她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隻覺陳修澤冷情冷麵的令她惶恐。
這倒很符合報紙上對他的形容。
閻羅般的人物。
方清芷轉身離開,看了這情景,再吃不下晚飯,匆匆找了理由推脫,說疲倦想休息。
溫慧寧自然貼心地安排她去臥室。
臥室頗為簡樸,陳設很少,並不算大,但勝在乾淨整潔,方清芷洗過澡,換上睡衣躺下,闔眼後,仍是陳修澤麵無表情鞭笞人的模樣。方清芷怕痛,又畏懼對方,猛然閉上眼睛,將頭埋在被中——
有人推開門。
方清芷坐起身,看到陳修澤。
她問:“你怎麼這時候過來?”
陳修澤說:“這是我的臥室,今晚我們一同睡在這裡。”
方清芷愕然。
她如今隻穿著溫慧寧拿來的睡衣,真絲的。溫慧寧比她高一頭,這睡衣套在她身上自然寬鬆許多,袖子上更是有餘量,她挽起一截衣袖,隻露出一截手指,指甲蓋是乾淨的淡淡粉色。
方清芷早知會有今日。
她仍隻側坐在床邊,烏壓壓的發垂下,肩膀瘦削,手指不安地壓在膝上。
身側的床榻微微下陷。
陳修澤坐在她旁側。
薄薄淡山茱萸粉的真絲裙下,因受涼,兩茱萸也悄悄立起,方清芷儀態極好,從不弓腰彎背,因而裙上也亦有淡淡陰影,淺淺淡淡一點,不甚明顯。
陳修澤移開視線,他說:“這裡房間不夠多,也隻能委屈你和我睡一起——男女友不住在一起會惹人生疑,對嗎?”
方清芷張口,乾澀地擠出一個“對”字。
她第一次同陳修澤離得這樣近,他大約是不抽煙的,也不飲酒,隻有淡淡的沉靜草木味,和略帶墨水書卷味道的苦感,是很有涵養氣度的味道,像安靜、儲藏著許多書的博古書架。
“我是你的男友,”陳修澤說,“已經近兩周了,我想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方清芷說:“是。”
真的準備好了嗎?
她自己也不知道。對現在的她而言,比起男友,陳修澤更像一個不那麼熟悉的兄長。同兄長接吻,撫摸,或者做·愛,都是方清芷所不能設想的事情。
在陳修澤傾身而來的時候,她閉上眼睛。
陳修澤頓了頓,他盯著方清芷蒼白的臉,伸手,左手深深插入她濃密的頭發,捏著她的後腦勺,撫摸著發根,輕輕一拽——
疼痛感令方清芷猛然睜開眼睛。
陳修澤右手捏著她的脖頸,大拇指用力壓在她下頜線邊緣,在方清芷驚恐視線中吻上她的唇。
不容置疑,撬開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