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啊怎麼辦啊怎麼辦啊……我在心裡不停默念,可腦子卻一點沒轉,沒有想辦法。我隻是在等,在發呆,等著有一個人來解決這個問題。
我猜,會是北信介。
果不其然,在我進浴室很久之後,他察覺到了不對勁,來敲了敲門。
“請問,你還好嗎?”他還是這麼彬彬有禮。
“淋浴器壞掉了,我身上全是泡沫。”我絲毫不覺得尷尬,也不覺得害羞,直言自己的窘境。
“那……你先拿浴巾把身上纏好,我進來修。”他語氣很淡定,語速卻比平常更快。
原來無所不能的神明大人也會害羞啊。
我順從他的意思,用一張非常巨大的浴巾將自己纏得嚴嚴實實的,然後走到門口打開門。
我看見北信介紅了耳朵,但也僅此而已。
他向我點點頭,拿起修理的工具往裡麵走。
他修理得很熟練,像是已經做過千次萬次。眼神認真,動作熟稔,身姿挺拔……不像我,什麼家務都不會做,什麼事情都辦不好。
想到這裡,我怔了一下。
對啊,我和他,本就是一棵樹的根和冠。根深埋在泥土裡,不見天日。冠卻汲取著最好的陽光,接受著人們“綠意盎然”的讚美。
我之前,為什麼在癡心妄想呢?
如果我和北信介淹進了很深的湖裡,那麼我就是憋著氣等死的人,或許我等的也是他人的救助。可他會是及時地自救,然後去救彆人的人。
我是妄想讓他救救我嗎?
可能吧……
可我這種思想是錯的,不是嗎?你怎麼知道,溺水的你抓住一個人,他是會拯救你於生命線還是被你一起拉入水中就此沉淪、消失。
我得放棄我的念頭了。
最後一天,我坐上我哥的車,踏上了回東京的路。
透過窗戶,我看見往後飛速移去的稻田,看見北奶奶慈祥而溫柔的笑臉,看見北家廚房裡暖色調的燈光,看見醫院的慘白色牆壁,看見……北信介認真而虔誠的臉。
我在路上睡了一覺,轉眼就到了東京。高樓大廈,紙醉金迷。這裡有逛不儘的商場,有看不完的演唱會,有一擲千金的有錢人,有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
但這裡沒有隨風低頭的稻杆,沒有泥土堆積成的田埂,沒有揮汗如雨的農民,也沒有北信介那般如神明一樣的人。
我離開了稻田的懷抱,重新投身於這吃人的鋼鐵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