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那些細微響動,不受控製地往他耳中鑽,可此刻再也聽不見。
還有一點,他敢肯定,小姑娘剛才偷瞄他那一下,心中定是在腹誹什麼,可他卻什麼都沒聽見。
難道說,那意外而得的讀心術,就這麼突然之間消失了?
所以,伴隨讀心術而來,困擾他多年的頭痛也不醫而愈?
自打有了讀心術,多少年來,他看儘人心所有的陰暗,受儘頭痛的折磨,他已經快忘記聽力正常是何種感覺。
這麼多年,每到夜晚,頭痛必然找上門來。
尤其是每年中元節那一晚,快熬不過去的時候,他曾無數次地想,如果能夠重獲寧靜,他才不要這勞什子的讀心術。
哪怕這讀心術,為他掌控人心提供了便利。
可他陸韌古並不需要這個便利,他一向信奉,絕對的武力可以碾壓一切敵人。
不聽話的,殺了便是。
為了擺脫這困擾他許久的讀心術,他曾求醫問藥無數,卻都無果。
沒想到,今夜居然就這麼毫無征兆地好了,當真神奇。
一想到,再也不用被動聽取他人心中的各種隱秘,再也不用夜夜忍受頭痛的煎熬,陸韌古心中升起解脫的輕鬆。
麵上慣帶的陰戾之氣消失不見,眉眼間居然帶上了一絲笑意。
柳若芊念著念著,又念不下去了。
先前在福公公麵前她敢跳著念,可眼下她卻不敢在暴君陛下的眼皮子地下糊弄他。
見小姑娘念著念著開始磕磕巴巴,小身板萎了下去,一下一下偷瞄他,陸韌古善解人意地問:“可是累了?”
柳若芊沉默了一會兒,老老實實交代:“陛下,臣妾隻會念這麼多,剩下的,還沒來得及學。”
小姑娘聲音小小的,弱弱的,心虛不已,腦門上已經布滿了一層薄汗。
這個回答出乎陸韌古的意料,可轉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在鄉野長大,識字不多也屬正常。
擺脫了讀心術和頭痛,陸韌古此刻的心情大好,比以往打了一場大勝仗還要愉悅。
他揮了下手,和顏悅色道:“無妨……”
話說一半,門打開,離開了一會兒的大太監全福,和一身血腥之氣的金狼衛總指揮使鄒乞,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二人心急如焚,腳下生風,急匆匆向龍榻走來。
可當看見皇帝陛下好端端地歪躺著,麵帶笑意地和不知什麼時候上了龍榻的柳美人說話時,二人齊齊驚呆了。
鄒乞看向全福,用眼神詢問:不是說陛下痛暈過去了,眼看著熬不過去,要連夜趕去廟裡嗎?
全福無辜地回望了他一眼:先前確實如此啊。
看到自幼陪伴自己,對他隻有忠心的兩位臣子進來,陸韌古揚起笑容:“鄒乞,全福,傻站著乾什麼,過來朕這裡。”
被雷劈之前,不管是在冷宮,還是在皇陵,他們二人都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
在無數個寒冷難挨的冬日,三人更是會擠到一處,抱團取暖。
可後來他有了讀心術,耳邊不得安寧,他就定下了不經允許,不得靠近他三丈之內的規矩。
現如今讀心術沒了,頭痛也好了,這規矩自然也就作廢。
全福先反應過來,滿麵驚喜地飛奔了過去,一下撲在榻邊,一臉的難以置信:“我的陛下哎,您今晚這是熬過去了?”
“嗯。”陸韌古點頭,語氣溫和:“朕這頭痛,徹底……”
【阿彌陀佛,感謝菩薩。陛下熬過去可太好了,不然今夜可不好出宮。他就說柳美人誦經有用吧……】
陸韌古的話還沒說完,全福那絮絮叨叨的尖細嗓音就傳入了他的耳中。
陸韌古一愣,心往下墜。
他看向走過來的鄒乞,緊緊盯著他越來越近的腳。
三丈一過,鄒乞的聲音響起。
“陛下,您可還好?”這句話,他是張著嘴說的。
下一句,卻是他的心裡話。
【今晚那些刺客潛入宮中,各個都是高手,此刻尚未全部抓到,幸好陛下無恙……】
剩下的話,陸韌古沒有留意他說的是什麼,整個心如墜冰窟。
先前那解脫般的輕鬆感,頃刻間,蕩然無存。
讀心術還在?
下一刻,他想起什麼一般,轉頭看向一旁安安靜靜,乖乖巧巧跪坐著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