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林一側身,抬手一揮,把即將砸在鼻梁上的書揮到地上。
柳丞相黑著一張臉,指著柳思林的鼻子痛斥:“身為柳家嫡長子,你擔負著整個柳家的未來,竟然冒險跑去皇宮要人,當真不知天高地厚。你今天能活著回來,純屬僥幸。”
一向孝順守禮的柳大公子,沒有見禮,也沒有認錯,而是像一棵青鬆,站得筆直,聲音不辨喜怒。
“父親,既然您擔憂柳家的未來,為何當初不將柳沐瑤送進宮去,她代替妹妹享受了柳家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也該為柳家做些什麼。畢竟她容貌不差,比起芊芊來,也更加端莊知禮,更適合做妃子不是嗎。”
聽著這句句帶著指責之意的質問,柳丞相想起被送進宮中不知還能活幾日的小姑娘,再看著眼前玉樹臨風的兒子,心中終是升起愧疚之意,緩和了語氣。
“此事是為父對不住你妹妹,也愧對了你,但沐瑤的婚事,為父自有安排,日後時機成熟你自會知曉。”
柳思林語氣帶著一絲無奈的嘲諷:“父親,在您心裡,柳沐瑤才是您的親生女兒吧。”
這還是柳思林長到這麼大,頭一次如此和柳丞相說話,他氣得當即拍案怒斥:“混賬東西,滾出去!”
柳思林眼中滿是失望,就那麼盯著柳丞相,沉默片刻,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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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美人,過來朕身邊。”陸韌古歪在榻上,對著柳若芊招手。
小姑娘吃完點心糖果,洗了手就規規矩矩在地上站著。
陸韌古可以確定,他的讀心之術,對他人依舊沒變,有效範圍仍是三丈之內。
唯獨對柳美人,隻有碰觸到她,才起作用。
但他還有一些疑惑,他需要再探究一番,比如她能“靜音”,還能“去頭痛”這兩件事。
但頭痛向來隻在晚上發作,此時唯有先探究一下她這“靜音”的能力。
小姑娘在他身邊,除了讀心術仍在外,他的聽覺和常人無異,耳中聽不見那些嘈雜之音。
而小姑娘離開,常人無法聽到的那些喧囂就會再次回歸。
他想試試,看小姑娘這“靜音”的能力有效距離是多遠。
柳若芊上前兩步,站到榻邊:“陛下,可要誦經?”
柳大公子已見過,謝恩也謝完,點心也吃了,陛下還讓她留在這,想必是要她誦經吧。
三丈之內沒有人,陸韌古也沒有握著小姑娘的手,耳邊一片清靜。
他語氣溫和,抬手指向門口:“現在不必誦經,柳美人,你慢慢往外走。”
“臣妾告退。”柳若芊以為讓她回去,屈膝施禮,轉身就要往外走。
陸韌古伸手握住她的手:“並非讓你回去,你慢慢往外走,朕喊停,你再停。”
【陛下哥哥的命令怎麼這麼奇怪。】
柳若芊眨了眨眼睛,滿是不解,但也沒敢多問,等陛下把她的手放開,她聽話地再次轉身,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回頭,好奇地看向皇帝陛下。
耳邊仍舊一片清靜,陸韌古歪在榻上,慵懶地揮手:“繼續。”
“是,陛下。”柳若芊乖巧應了一聲,接著往前走。
陸韌古看著小姑娘的腳,仔細感受耳邊的聲音。直到小姑娘踏過三丈外,耳邊立刻如同大壩決堤一般,各種喧囂吵鬨頃刻間洶湧而至。
“停!”陸韌古蹙了下眉,出聲。
柳若芊一腳剛邁出去,聞言立馬停住,站在原地不動。
三丈嗎?陸韌古看著二人的距離。
這麼多年,他對“三丈”這個距離可謂異常熟悉,隻掃一眼就能量得精準異常。
看著小姑娘兩隻腳一前一後僵在那裡,陸韌古出聲:“退後一步。”
柳若芊後退一步。
陸韌古耳邊再次清靜下來。
陸韌古:“往前走三步。”
柳若芊照做。
陸韌古:“再往回走三步。”
柳若芊仍然照做。
“走回朕身邊,再往東走。”……
向西,向東,向前,往後,陸韌古不停變換著指令。
小姑娘樂嗬嗬地照做,雖不明所以,但樂嗬嗬配合得不亦樂乎。
三丈外的隱暗角落,暗衛們麵麵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錯愕和難以置信。
彆人家皇帝召見妃子都是談情說愛,他們家陛下,居然在這遛妃子玩?
奇得是,這位柳美人絲毫沒有不高興,居然還樂顛顛地配合著。
陛下和柳美人,這可真是,天造地設地一對啊。
東西南北,前後左右,如此這般,陸韌古讓小姑娘以他為中心,在屋子裡朝各個方向走了個遍。
最終,陸韌古確定,小姑娘這“靜音”能力,和他那讀心術對他人的有效範圍一樣,同是三丈。
那就是說,隻要小姑娘在他三丈之內待著,他就可以獲得一片清靜。有趣。
這件事已確定,關於頭痛,如今時候尚早,須得等到晚上。
理清思緒,陸韌古看向坐在榻上的小姑娘。就見她正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看著那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陸韌古忍不住想知道她心中所想,於是伸出了手。
柳若芊見狀,有眼力見地往前挪了挪,把手伸出去放在那隻大手上,眉眼彎彎。
【陛下哥哥真的沒有傳聞的那麼可怕,剛還陪我玩了呢。】
【小時候大毛哥也經常和我這樣玩的,就是陛下沒有拿繩子把我們拴在一起。】
小時候,她剛當人那會兒,每次上山就興奮異常,四處蹦躂著亂跑。
跑丟了好幾回不說,見著什麼好看的,還抓起來就往嘴裡放。
大毛哥連著幾次被她嚇得半死,跟她講道理,還打了她屁股,告訴她不能亂跑,也不能亂吃東西。
她懂了,也記住了。可下次上山,看到那漂漂亮亮的花啊果的,又禁不住誘惑,偷偷跑過去摘。
大毛哥沒了辦法,再帶她上山去玩,就拿根繩子拴在兩個人腰間。這樣,她就隻能在繩子長度範圍內繞著大毛哥跑。